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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9:48:56 作者: 芒鞋女
嗓音粗獷,完全是陌生的聲音。
「薛奶奶,陸四叔啥時候回來啊,我還想跟著他當兵呢。」
「你奶奶和我說了,我寫信問問他。」
劉大寶眼神瞬間亮了起來,臉跟著有了神采,「好,記得幫我問問啊。」
說著,拉著孫桂仙拐去屋後,灶房煮豬食的婦女不高興,和對面的人嘀咕,「像她這樣走的算不算請假啊,請假的話喊陸楊做好記號,別忘了。」
薛花花斜著眼睛瞥了眼灶房裡的人,語氣有點冷,「幾句話的功夫就揪著不放,像你們沒耽誤過似的,有些事我們不說出來是不想斤斤計較,但做人別太小心眼了。」
誰家都會遇著事兒的時候,就說昨天,小瑞外婆她們來,小瑞媽還跑出去接她們去了,也沒人說個什麼吧,就她們抓著點事小題大做。
薛花花說完,灶房頓時沒聲了,要不是聽不過去,薛花花才懶得開口,不想和她們待,薛花花說去割豬草背著背簍走了,還沒走出院壩,就聽灶房傳來了聲音。
「這些天哪兒還有豬草,想偷懶躲出去就直說嘛,仗著是長輩就吆三喝四的,她見不慣我,我還見不慣她呢。」
「對啊,別人都說德文他們幾兄妹讀大學多厲害多厲害,我看也就那樣唄,明文沒找著對象嘛,紅英也沒嫁人嘛,厲害個啥哦。」
「就是,讀那麼多書幹什麼,會識字會算數就夠了,人家娃兒都上小學了,明文連婆娘都沒找到。」
「不是我說,明文這樣子就是他媽給害的,你們看孫寶琴,和陸明文離婚後找個知青,知青對她不好離了,自己養孩子,上個月,人家又結婚了,家裡好幾畝地,夠她們娘兩吃了。」
走到院壩沿的薛花花停下腳步聽了會兒,最後毫不遲疑走了回去。
幾人說得津津有味,猛地看門口立著個人都嚇了跳,看清是薛花花後,整個人臉色都變了,尤其注意到薛花花手裡的鐮刀,臉色煞白。
「知道你們為啥還在這煮豬食嗎?」薛花花不疾不徐問了句,問得在場的人莫名奇妙,不等她們回答,薛花花自顧往下說,「因為你們頭髮長見識短,連對知識分子最崇高的敬意都沒有,你們不煮豬食誰煮豬食?」這話有人聽明白了,是罵她們只配照顧幾頭畜生。
「自己無知就算了,千萬別讓孩子跟著你們學,否則十幾年過後,你們的今天就是他們的明天,想想不覺得恐怖嗎?我這人再不好,起碼德文他們不會像我每天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幹活。」
薛花花覺得,種莊稼是最累的事,農村父母,都希望孩子能走出去,活得輕鬆點,面前的幾個人,不以此好好激勵自己孩子努力讀書,竟在背後風言風語,簡直就是在給孩子樹立錯誤的人生觀,知識改變命運,無論過去多少年都是更古不變的道理,父母都沒這個意識,教出來的孩子可想而知。
她不禁為她們的孩子感到悲哀。
「剛才那些話希望你們是出於嫉妒而不是發自心底的認知。」
丟下這話,薛花花揮著鐮刀出了門,留下屋裡的女人們面面相覷,臉上陣青陣白,好不精彩。
她們說的對,天寒地凍的哪兒有青綠的豬草,薛花花去自留地溜達圈,又去田野轉了轉,砍了些柴火填背簍,回去時,路上遇到臉色不好的大寶,薛花花叫住他,「大寶,幹啥去啊?」抬頭時,大寶臉上堆滿了笑,「薛奶奶啊,我去鎮上,我對象家裡。」
說到對象兩字,他脊背挺了挺,薛花花笑他,「有對象就收收性子,好好對人家,你奶奶說幾天見不著人,擔心不得了。」
「有啥擔心的,我又不是出去幹壞事的,我最近都在我對象家裡住著呢。」
劉大寶甩了甩腳底的雪,沖薛花花揮手,「薛奶奶,我過幾天回來,你記得替我寫信問陸四叔啊,我先走了啊。」
天空飄著雪,劉大寶走得很快,不一會兒就消失在雪霧中,回到豬場,孫桂仙自己在外邊坐著,不時抹眼淚,其他人看到薛花花,識趣的安靜下來,擱下背簍,抱出裡邊的柴火,薛花花把孫桂仙叫到屋裡問她怎麼了,是不是大寶又問她要錢了。
「花花哪,你不知道他在外邊幹了啥事,他那個對象……」薛花花順著放好柴,問她,「怎麼了?」「結過婚的,孩子都兩歲了,我就說人家咋看得上他,原來是離了婚的,他才多大點就給人家當後爹,你說他腦子裡在想些啥啊。」
虧大寶還笑得出來,誇他閨女好看,不要臉的,是要氣死她才甘心哪。
薛花花還記得大寶說起對象時的神色,脊背端直,眼神堅定,該是真的是喜歡她的,她問,「對方不嫌他小嗎?」「嫌他小啥小,對方爸媽喜歡得不得了,上次回來問我要錢說結婚,這次回來不要錢了,要我挑個時間去鎮上看看,兩家商量結婚的事,你說說,我造了什麼孽啊。」
孫桂仙又開始哭了起來,「小時候家裡窮,有什麼好的我都緊著他,你看大丫二丫幾歲就幹活,他呢,我怕他累著,從不讓他幹活,到了讀書的年紀,我到處借錢也要供他讀書,他成績不好,年年留級,老師不想教他,提議我直接帶他回家算了,我捨不得啊,他是我大孫子,我不吃不喝我都得供他讀書啊,後來實在沒辦法了,家裡拿不出錢供那麼多孩子,就這樣我還讓他多讀了一年,他呢,他都做了些什麼哦……」孫桂仙靠牆蹲在角落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薛花花勸她想開點,「大寶這年紀正是叛逆的時候,過了這個階段就好了,這件事你再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