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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9:48:56 作者: 芒鞋女
「啊?」陸明文一臉發懵,他還沒聽說過幫忙還有幫錯了的,而且不是他主動的啊,梁蘭芬一副有苦難言的找到他,看在都是同志的份上,他哪能拒絕啊,她咋讓隊長開會批評他呢?陸明文覺得梁蘭芬腦子不太好使,批評了他,她那個始作俑者能好哪兒去?
「媽……」陸明文撓撓頭,囁喏著嘴唇喊了聲,「媽,隊長要是開大會批評我咋辦?」不幹活是拖後腿沒飯吃,這當著全村人的面挨批,不是更給家裡丟臉?想到又一頓吃不了飯,陸明文臉快掉到屁股上去了。
薛花花握著冰冰涼的雞蛋,惡狠狠倪著他,「批評你活該,你要上去挨批,我就帶著你大哥他們給你鼓掌去,要能讓你長腦子,多批評幾次都行。」薛花花把雞蛋往衣服上擦了擦,她天天割豬草都會挑些最嫩的草,亦或者抓些蟲子蚯蚓回來餵雞,這個月幾乎每天都撿得著蛋,向村里借的雞蛋還清了,這個留著自己吃。
她把雞蛋放到自己房間,出來時,陸建勛正跟長輩訓晚輩似的罵陸建國,薛花花沒個好氣,「就你話多會罵人是不是,你聽梁蘭芬罵你二哥,你咋不罵回去呢?」
陸建勛立即慫了,他何止是罵,扔了背簍打一架都想,但旁邊的人起鬨得太厲害了,人人揚著期待渴望的目光,好像打梁蘭芬是多麼件振奮人心的事情似的,陸明老娘還在旁邊給他拍手,「建勛,打她,打她。」
不知為何,他想到薛花花波瀾不驚的眸子,激起的憤怒瞬間煙消雲散,劉雲芳多厲害的角色,慫恿他動手自己在旁邊觀戰,落到他媽耳朵里,肯定罵他頭腦簡單別人一激就乖乖上當了,所以他非常聽話的咧著嘴笑了笑,從容地優雅地離開。
他媽說,別人想看你生氣你越是不能生氣,相反要咧著嘴笑,笑得越歡實對方氣得越厲害。
至於何為從容優雅,他不懂,大抵就是步子邁得輕巧些吧,就像挑糞的社員,扁擔把脊背壓駝了,但他們走路都是一顛一顛的,好像肩頭的糞沒有重量似的,而對方有沒有生氣,他沒回頭看,反正他是聽到吵得跟烏鴉似的梁蘭芬沒聲了。
他覺得自己該接受表揚,得意洋洋挺著胸脯把保管室的事兒說了,不忘給自己加詞,「聽梁蘭芬討伐二哥,我氣得渾身發抖,好多人鼓勵我拿出打劉華仙的架勢跟梁蘭芬干一架,我扔了背簍,擼起袖子就快衝過去了,劉三嬸突然鼓掌,我就想啊,不對啊,我打她是我看她不順眼,你劉三嬸鼓什麼掌啊,又看其他人紛紛舉起手有拍手的趨勢,我腦子靈光一閃,馬上就想到媽說的話了,看熱鬧的都是勸打不勸和的,誰先動手誰沒理,然後我就想啊,不能上他們的當,怎麼說媽也教我好多東西了,人不能光吃飯不長記性,想明白了,我就慢慢的優雅的背著背簍自己回來了。」
「媽,你不是說人要優雅嗎?你看看我做得對不對。」邊說話,他邊撿起地上的背簍,跟慢動作似的套在背上,挺著背,扭著腰肢,左手甩右手的小步往前走,走幾步不忘回頭問薛花花,「媽,怎麼樣,優雅嗎?」
薛花花眼睛疼,昧著良心的點頭,「不錯,不受人唆使是對的,你二哥該多跟你學學。」自動略過『優雅』二字不提。
家裡養成個習慣,每天吃過晚飯,大家就坐在一起聊天,薛花花不知從哪兒教他們做人,撿著件事說件事,從陸德文做得不對的事開始說,教孩子是個緩慢長遠的過程,他們才十多歲,將來還有很長的路,薛花花只能儘自己的努力。
陸建勛的話或許有誇大其詞的成分,但他能管住自己衝動的性格,她說的話算是有點效果了吧。
不得不說,陸建勛留下個『裝逼』的背影還是刺激到梁蘭芬了的,她眼裡,陸建勛不搭理她不是像其他社員認為她說的對,而是瞧不起,那輕蔑的眼神,昂首挺胸的身姿,左右扭動的腰肢,分明是懶得和自己說話。
梁蘭芬怒了,推薦她上工農兵大學的推薦信里寫著她是先進知識分子,有著崇高的思想覺悟,自強不息,艱苦奮鬥,陸建勛用那種眼神看自己簡直是對她的侮辱,交公糧回來的路上,她又義振言辭的要求開大會批評陸明文好讓其他社員引以為戒。
作為生產隊隊長,陸建國一年到頭也就召集社員開兩次大會,一次是秋收後分糧食,當著所有人的面清算社員工分,一次是年底分豬肉,怕大家哄搶太厲害壞了秩序,每次大會下來他都累得半死不活,幾天嗓子都是啞的,對開大會他就心力交瘁四個字形容。
聽梁蘭芬在耳朵邊喋喋不休地強調開大會,他面無表情的癱著臉,儘量封閉自己五感。
「隊長,你是生產隊的主心骨,有你社員們才能正確堅持黨的領導,陸明文同志走錯了路,你及時把他拉到正確的道路上來,提醒其他社員們引以為戒,有錯改之無則加勉。」
陸建國繼續面癱,旁邊的同志們挑著籮筐,緊了緊心口,溜溜溜的就跑到前面去了,陸建國心頭罵了句,悶著頭,大步往前走。
梁蘭芬亦步亦趨跟上,「不然的話,社員們以為你默許了陸明文同志的行為,以為陸明文同志是對的,都跑去幫知青們掙工分。長此以往,會養成知青們好逸惡勞的性格,和國家要求知識分子下鄉搞建設的目的背道而馳,是不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