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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5:44:28 作者: 南亓鹿
原來還是痛的,且痛徹心扉,讓他哪怕經歷千年萬年,也仇恨不減,生出血淚。
「我那麼相信他們,那麼相信正道蒼生,我為了所謂的守護不顧神魂灼痛,境界跌落,一心只想挽救危笙喜歡的這個世界,我承諾他擎天結界的事情一結束就帶他遊歷紅塵,可最後一絲縫隙填補上,等我趕回府邸,柳妄淵,你猜猜我看到了什麼?」他死抓著忘淵帝不放,像是同等境況,也要柳妄淵真切地體驗一回。
當時府邸四周設有結界,鎮壓意味明顯,滅靈君原本噙著笑,可走到門口卻察覺到不對勁兒,那扇門微掩著,映出期間的魑魅魍魎,貪婪嬉笑,莫名的,一股強烈的不安跟恐懼攝住他的心神。
天靈根絕世罕見,他們連一滴血都沒有浪費。
滅靈君想像不到自己的道侶經歷了什麼,他只知道危笙自爆神魂,消散於這天地間。
房門推開,漫進來的暖陽都透著血色,滅靈君看到桌上放置的人皮鼓,因為是生剝,上面甚至還有筋絡在跳動,旁邊的琴弦震顫,畫作艷麗鮮明,無一例外,都散發著危笙的氣味,而床上只剩下一具晶瑩剔透的白骨。
滿房間的畜牲,嘴角還帶著危笙的血,看到他後拘謹跟不自然只維持了一瞬,然後義正言辭地告訴他天靈根的好處,告訴他神器練成,六界再也不懼任何災難。
滅靈君的道心跟人性,在那一刻徹底崩塌毀滅。
他恍然大悟在修補結界時那陣吹來的那陣風,可能是危笙最後的話,他靜下心神,甚至聽到了期間絕望痛苦的哀嚎。
「我不在的時候,他們全在欺負他。」滅靈君輕聲。
「夠了!」柳妄淵淺淺吸了口氣,一個字都不想再聽!
滅靈君卻不肯罷休,他看向宿問清,不在意地擦乾淨那兩行血淚,「柳妄淵,我從前的性子,跟問清仙君倒是很像,所以害人害己,永不解脫,我若有你半點離經叛道,都不至於落得今日下場。」
「所以你說。」滅靈君站起身,向柳妄淵討尋一個答案:「擎天結界是我修復完才得以支撐千年,生靈繁衍,門派壯大,依仗的都是我的福澤,我既然給了,就能拿回來,他們欠我,這是因,血債血償,這是果,我為何要入畜生道?我又哪點殺錯了?!」
柳妄淵臉色陰沉至極,當年封印滅靈君的時候,人人都說他是邪魔,心術不正,因為的確看到滅靈君身懷魔修跟妖修的功法,一路塗炭生靈,忘淵帝才信了,可沒人告訴他,在滅靈君修補擎天結界的時候,他們殺了他的道侶,還是用那般殘忍的方式。
以己度人,柳妄淵不難想像,宿問清修為喪失後天靈根暴露,若是沒有自己,這世間怕是又要多出幾個神器,眾人洋洋得意,踏著腳下的血海載歌載舞,彈冠相慶。
神界究竟因何覆滅,那些從古流傳下來的神器到底是什麼?!
滅靈君還在問:「我錯了嗎?」
錯與對,柳妄淵不管是客觀評判還是單憑喜好,都能給出一個答案,但此刻喉嚨被人堵住,生澀難忍。
「我錯了嗎?」滅靈君自問自答:「我沒錯,柳妄淵,是蒼生負我。」
一聲劍鳴,焚骸出鞘。利刃貼著滅靈君的耳畔飛馳而過,黑袍微動,顯露出極為俊俏的側臉,卻未傷他分毫,反而是那個躺在地上的散修老者,被柳妄淵一劍穿心。
老者瞪大眼睛,在神魂俱滅前看到忘淵帝冷冷說道:「你吃了危笙的血肉,得以以散修的身份躋身六界大能,這般盛名你得來就不害臊嗎?三百年的功德抹不去你的罪業,滅靈為禍蒼生,是你們行畜牲作為在先,所以,以死謝罪吧。」
老者嘴巴動了動,卻沒說話,而是在身體消散前,眉眼間溢出釋然。
柳妄淵給出了答案,從源頭細算,錯的不是滅靈君。
「哈哈哈哈哈……」滅靈君抬手捂住眉眼,他的笑聲蒼涼而痛快,像是要將這千年來的悲慟一股腦全部發泄出來,可是危笙死了,他也死了,仇恨跟悲傷蔓延於他骨血的每一寸,永遠不得解脫。
柳妄淵微一拂袖,執法長老跟沈江就被他拉到了身邊,「滅靈,我們道侶二人封印你三十年,你想什麼時候報仇都可以,本尊恭候,但這二人本尊要定了,你若搶,我們便戰。」
「你不管了?」滅靈雙臂伸開,讓他看著這芸芸眾生。
管得了嗎?柳妄淵哪怕手握焚骸都斬不斷這沾滿血腥的因果,他看到紅塵無盡,數不清的因果線連接到了滅靈君身上,的確是他護住了擎天結界,得以讓六界延續千年,這樣的因果順著血脈流淌,除非滅靈君怨氣消散。
談何容易?又憑什麼?
柳妄淵跟宿問清都無比清楚,管不了了,也護不了了,這場劫難避無可避。
「你們走吧。」滅靈君開口,他現在不是忘淵帝的對手,他們之戰,日後必有分曉。
「等等。」宿問清向前一步,徑直到了滅靈君跟前,他從納戒中拿出那個寄有生魂的傀儡,向前遞出,「我聽聞你在鬼窟尋找,你……可曾認識春啟?」
「你說什麼?!」滅靈君猛地上前,周身氣息恍如狂風卷浪,落石滾滾,焚骸立刻攔在了他面前,劍意嗡鳴而充斥著殺意。
宿問清卻並不在意,他將焚骸握在手中,另一隻手維持著遞出傀儡的動作,「我曾經從鬼域帶出來半個生魂,因為過於虛弱所以一直陷入沉睡,他說他叫春啟,他想讓我找到澤喻,想跟澤喻一起保護危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