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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5:27:26 作者: 錦亦樂
醉翁之意不在酒。與其說是拜訪,不如說這些人實則是想打探清她失憶的狀況,從而或掩蓋真相或進一步達到自己的目的。
可溫映寒從前卻忽略了一個人。
其實最早出現在她床邊關注她失憶狀況的,根本不是柳茹馨,而是自幼便跟在她身邊的明夏。
現在細細想來,溫映寒發覺自己之前真的忽略了很多事。
當初,她準備請宮外的大夫治療失憶的時候,明夏便有試探著詢問,神色躲閃。再後來她記憶有恢復的跡象,打算去千荷池重新確認,明夏又幾次開口,過程中想盡辦法阻攔。
類似這樣的事情還有很多。當時的溫映寒並未多想過什麼,或者說她從未想過要去懷疑,這個跟了自己十幾年的人。
直到今日,她回憶起了她落水那天離開德坤宮前的場景。
魏恆說凝忘散需要半個時辰才能起效。而她半個時辰以前,唯一飲下的那盞茶,便是明夏親手端過來的。
竟被自己的貼身婢女背叛了。
溫映寒聽到了外間的大門被人輕輕推開的聲音。那人步伐緩緩,走到綴著翡翠玉石的珠簾外,輕聲道了句「奴婢給皇后娘娘請安。」
她一向性子穩重些,所以當年溫映寒嫁入王府的時候,只待了她這麼一個貼身婢女在身邊。哪怕是後來入了宮,溫映寒也不曾虧待過她半分。
若是只憑茶水這一件事,溫映寒還不至於如此懷疑這個人。但是樁樁件件,當所有的細枝末節累加到一起的時候,她的身邊,除了明夏,再沒有其他的可能了。
「進來吧。」溫映寒聲音清冷。
明夏撥開珠簾輕輕走了進來,先是如往常一樣行了常禮,而後便注意到了屋子另一側的雲窗,「窗子這樣開著,娘娘當心著涼。」
她話語中透著關切,十幾年如一日,似乎從不曾改變過。
溫映寒眸光淡淡,見她要去關窗,緩緩開口道「不必管了,我有話要問你。」
明夏微微一愣,剛要邁出的腳步停頓在了原地,「娘娘……」
溫映寒琥珀色的眸子微抬,她聲音沉緩「凝忘散,究竟是誰給你的?」
明夏神色大變,溫映寒留意到她垂在身側的手指在不經意間攥了兩下。
明夏低下了頭,「娘娘在說什麼,奴婢不知……」
「不知什麼?不知你在我茶中放進去的藥,叫什麼名字?」
明夏一顫。
溫映寒緩緩靠在了身後的椅背上,「你我主僕一場,明夏,事到如今你還不肯招認嗎?」
這樣的場面太過涼薄了些。
溫映寒一直覺得,下人不在多少,在於「忠心」二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在今日之前,她從未想過眼下這般的場景會以這樣一種方式出現。
可就連她後來在王府中,在深宮裡遇見的婢女都不曾背叛於她。明夏,這個自幼跟在她身邊的陪嫁丫鬟,卻早已暗暗在為旁人賣命了。
「還不肯說嗎?」溫映寒抬眸望著她,語聲宛如寒冬臘月里的雪夜,「是在等我拿出證據逼你招認,還是等著我將你送進了尚刑司再開口?明夏,你跟著我最久,該知道我的底線。」
明夏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娘娘,奴婢錯了,奴婢真的知道錯了……」
她再抬頭時,已經泣不成聲。
溫映寒朱唇輕抿,「說說吧,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明夏卻只是在哭。
「那我換個問法,我落水的時候,你是不是也在場?你看著柳茹馨將我推下去的?」
明夏猛然搖頭,「奴婢沒有,奴婢真的不知道淑妃當時也會在那裡,奴婢從未想過要害娘娘的性命……」
「那麼告訴我,究竟是誰指使你做的?」溫映寒垂眸望著她的眼睛,「你可曾對我有過半分的忠心?」
明夏的淚無聲地滴落了下來,「是奴婢錯了,一步錯了,步步便錯了。自那以後的每一天,奴婢都害怕被娘娘發現,可終究是被娘娘知曉了……」
「是誰?」
一陣久久地沉默。
明夏闔上了眼睛,「……是八王爺。」
究竟要從哪裡開始說起呢?連明夏自己都有些恍惚了。
她是被她的父親,賣進鎮北侯府做丫鬟的。
她父親好賭,家中的財產被敗了個一乾二淨,不僅是送她進鎮北侯府的那筆錢,就連她日後每個月拿到的月例銀子,也無一不被他搜羅了去。
家中還有弟弟和母親要吃飯維生,明夏不敢不給他,只千叮嚀萬囑咐,讓他拿一部分錢給母親。
日子便就這麼將就著過,可賭債也是越欠越多。
溫映寒曾看出過她的拮据,給過她幾次錢,可久而久之,明夏卻不敢再開口了。自家主子心善,她卻不能一直這樣叫她也為難。
「娘娘可能不知道,那個時候催債的人已經堵上門了,砸了很多東西,還揚言要放火,我父親不知道躲去了哪裡,家中只有母親和幼弟在……我那個時候從府中告了假,一個人走在路上,真的是走投無路了。」
明夏拭去了眼角的淚水,「是八王爺救了我。他給了我錢,將那些惡人趕走了,還找到了我的父親。不知用了什麼法子,他再也不敢賭了。」
那一天,她仿佛重獲新生了一般。八王爺溫文爾雅極為和善,從未要她報償過,只是偶爾在她面前問起溫映寒,也不多說,像是淡淡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