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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5:27:26 作者: 錦亦樂
那個常在她身側侍奉的宮女芸夏,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收拾著地上散落的碎瓷片。
厚織的波斯地毯上暈開了一大片深顏色的茶跡,隱隱有些殘渣閃爍。聽見有人進來了她也未抬頭,一身寶藍底繡白牡丹花紋的衣裳在熹微的光線下顯得有些清冷,溫映寒垂著視線,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沈凌淵走上前先是攥了她的手指查看,他聲音低緩「傷到了?」
指尖相碰的那一瞬間,溫映寒的手微不可見地僵硬了一下,短暫的僵硬轉瞬即逝,下一刻纖細的指尖已經被那人攥在掌心裡了。
「有沒有燙傷?」
「我沒事。」
沈凌淵並未發現她的異樣,垂眸檢查了下她身上沾沒沾上茶漬,確認她人沒事了,拉著她往沒有碎瓷片的地方站了站。
沈凌淵沉聲朝正在收拾的芸夏開口道「怎麼回事?」
芸夏垂了垂首,「稟皇上,皇后娘娘剛剛沒拿穩,奴婢馬上收拾乾淨。」
她當時人未在屋中,是在門外聽見的動靜。進來時便看見茶杯碎裂到地面上了,溫映寒半晌未語,沉了一會兒才開口,說是一時沒端好。
沈凌淵偏過頭望著她,見她神色似有似無地有些躲避,深黑色的鳳眸微微動了動。他輕握了她的胳膊,「人沒事就好,叫下人們拾了便是了。」
他望著她若有所思,「不舒服嗎?」
溫映寒輕輕搖了搖頭,朱唇輕啟「只是有些累了。」
「昨晚沒休息好?」
溫映寒從始至終沒有抬眸去望他,沈凌淵看向半跪在地上的芸夏,「皇后昨晚什麼時辰歇下的?」
芸夏抬頭看了眼自家主子,咬了咬唇如實道「回皇上,娘娘昨晚過了三更天才歇下的,早上醒得又早,本想著午後休息一會兒,可又忽然出了柳氏那檔子事,便一直未得空……」
溫映寒聲音很輕「臣妾沒事。」
沈凌淵鳳眸微深,聲音裡帶著些不容推拒的意味「去床上歇著。」
他沉了沉,「怎麼沒跟朕說?」
溫映寒只是搖頭。
床榻上的錦被柔軟暗紋繁雜,溫映寒被他握著坐到了床榻邊,如薄紗般的帷幔輕垂在地面上,隨著他們兩人的動作微微晃了晃。
溫映寒輕輕闔了闔眼睛,終是抬眸望向了沈凌淵,那雙琥珀色的眸子裡看不出什麼異樣,她朱唇輕輕動了動「皇上快些去處理奏摺吧。臣妾這邊沒事。」
她聲音甚是雲淡風輕,仿佛跟剛才沒有什麼不同,「打碎了皇上一個杯子,皇上不要怪臣妾才好。」
沈凌淵抬手揉了把她的額發,聲音里透著不悅「瞎想些什麼。」
溫映寒未語,只是淺淺地笑了笑。寬大的手掌遮住了她眼前的一部分光線,溫映寒徹底掩去了眸間的神色,「皇上快些去吧。」
沈凌淵見她是真的沒事了,微微頷首,想著大致吩咐一下便早些過來陪她,緩緩道「等著朕。」
芸夏收拾完碎瓷片已經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屋子裡點起了幾盞燭燈,只有雨水打在雲窗上的聲音,溫映寒怔了片刻,愣愣地抬眸望向沈凌淵消失不見的背影。
雕花鏤刻的大門關上的那一剎那,沈凌淵摩挲了一下手上的玉扳指,似有所覺地朝身後的方向望了望。
候在門口的王德祿低頭上前俯了俯身,「皇上,書房那邊整理得差不多了,您看還有哪些需要搬過來的?」
「你先下去。」沈凌淵聲音低沉。
王德祿一愣,也不知自己是說錯了什麼,但見此狀況,不敢有半點忤逆,應了聲「是」,又暗中揮了揮手叫兩側的小太監也都退下去了。
走廊間的光線有些晦暗,沈凌淵回眸望著屋中閃爍的燭光,眉心一蹙,片刻沒再停留,推門走了進去。
寢殿中還是同他出來前一樣的光景。外面的天色又暗了些,雨下得很大,隱約能聽到風穿過林葉發出的聲音,雨水打在檐牙高啄的屋檐上逐漸匯聚,屋中瀰漫了些雨的氣息。
拔步床上的帷幔輕掩著,如薄紗般的材質不是很遮光,也讓床裡面的光景若隱。沉緩的腳步踏在厚重的波斯地毯上沒能發出半點聲音。
帳內的人並未察覺。透過半拉著的帷幔,只能看清那人抱著膝蓋蜷縮在床榻裡面的輪廓。
有那麼一瞬間,時間仿佛回到了他們大婚前的那一晚。
她孑然一身,清清冷冷。難過到了極致也不過是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用指尖輕輕蹭過了眼角的位置。
沈凌淵緩緩拉開了帷幔,終是看見了,她靠在床欄上將頭埋在膝蓋間的場景。
溫映寒似有所覺地抬眸望向了床邊。
那雙極為動人心魄的桃花眸里,氤氳著沒來得及拭去的水汽。她紅著眼眶,怔怔地望著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沈凌淵。
啪嗒。
眼淚順著側臉無聲地滑落了下來。
「都想起來了?」
他不像是在詢問,更像是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修長的手指在想觸碰溫映寒側臉的那一刻,被對方下意識地避開了。
沈凌淵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溫映寒怔怔地望著,終是什麼也沒說地別開了視線。
窗邊的燭火被風吹著熄滅了兩盞。
這一次,她好像全都想起來了。
那個時候,柳茹馨時常跟她說,嫁人要嫁心悅之人,不只是自己心悅,需得兩情相悅才好。她不過是拿自己和賀將軍的事做比,溫映寒聽著,卻未真正往心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