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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5:27:26 作者: 錦亦樂
自明夏提起八皇子時,她便已經輕輕蹙了眉心。聽著明夏的描述,就好像她與八皇子兩情相悅一樣。可她即便失了記憶也清楚地明白,她喜歡的人根本不可能是八皇子。
因著幼年與文茵公主要好,溫映寒與宮中諸位皇子也都相識。倒不是說八皇子為人不好,沈宸卿性子溫和儒雅,常常一身淡色的衣衫一把摺扇,玉樹臨風,廣受城中貴女們的青睞,就連對待宮人他也是一貫的溫潤,宮女們也不曾懼怕於他。
可溫映寒偏偏不喜歡這樣的,說不上為什麼,就是出於本能地想要疏遠,平常在宮中望見也是點到為止地行了個禮,最多同文茵在一起的時候同他淺談幾句。父親原想將她嫁給八皇子的事,讓她實在有些琢磨不明。
明夏到底也只是個丫鬟,跟在她身邊只能看到些結果卻未必能知道這其中的緣由,許是理解差了也未可知。
只是皇上他……當真是為了權勢娶她的嗎?
溫映寒抬眸望向遠處厚厚的雲層,即便失了這樣多的記憶,她也仍記得她第一次見沈凌淵的場景。
隆冬的天裡,飛著鵝毛大雪。她去赴宴卻找不到文茵,一時也不想擠在那些貴女們之中,便獨自溜了出來。
白雪皚皚的湖心亭,不知是誰擺了一把古琴在裡面。一曲白雪,她再抬眸時,亭外已不知何時站了一人。
他深色的披風上已落了些浮雪,墨色的長髮半束而微垂,一身藏青色錦緞而制的衣衫上繡有繁雜的暗紋,鳳眸狹長而深邃。
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漫天飄雪之下一切仿若出自上古絕美的畫卷。溫映寒一怔,指尖輕搭在琴弦上最終只能微微頷首算作了回應。
也是事後她才從文茵口中得知,那日的男子正是七皇子沈凌淵。
芸夏從門外進來的時候,正好看見溫映寒孑然而立地正站在窗前沉思的樣子,她輕輕走到她身側福了福身子,「娘娘,淑妃和朱婕妤已經都送回去了。」
溫映寒斂了斂神色,輕輕點了點頭,「送回去就好,我沒什麼胃口,扶我回寢殿吧。」
芸夏垂了視線,「娘娘,還有一事。」
「何事?」
「皇上那邊派了人,說晚膳的時候會過來。」
藏在袖子裡手指在不經意間輕輕攥了攥,溫映寒微微愣了一下,隨即意識到這可能是她失去記憶後與他的第一次相見。
皇上登基已經過去了半年,她卻嫁與他已有一年半的時間。無論是從前在王府,還是在這深宮裡的日子,對她而言都是一片空白。一時竟有些不知該如何同他相處了,況且現在,他應該是深深地厭惡著她的吧?
「去準備吧。我有些乏了。」
……
然而沈凌淵並沒能如約而至,晚膳前王德祿曾過來回過一回話,說皇上臨時有要緊的前朝政務要處理,晚膳就暫且不用了。
溫映寒估摸著這是他今晚不會過來了的意思,便命明夏替她卸去了金釵,換了件在寢殿中穿著的常服。
屋外起了風,靠近窗邊的燭影微微晃動了兩下,沉靜地燃燒著。芸夏替她將門窗關好,又熄了兩盞燈,「娘娘今日累了,還是喝了藥早些休息吧。」
盛著墨色藥汁的瓷碗在小桌上放了多時了。溫映寒手中輕捻著家中先前給她遞進來的信件,「嗯,過會子就睡了,你們先下去吧。」
這是她下午回寢殿後叫明夏幫她翻出來的,信上的內容無疑是叫她在宮中想想辦法,在皇上面前替家裡求情。
纖長的指尖掃過上面的字跡,最終沉了沉,將信紙隨意折了放回到面前的信封里,溫映寒望著桌角上熱氣氤氳的藥汁,還未飲下舌間便已泛起了苦意。
少喝一次,應該也不打緊。
她端了藥起身往窗邊的盆景旁走,一點藥汁將將要斟下去。就聽身後驀地傳來一道男聲。
「在做什麼?」
那聲音低沉醇厚,隱隱帶著些磁性,在這清冷的寒夜裡顯得格外好聽。
溫映寒手指一顫險些未拿住手中的瓷碗,她忙回頭望去,只見那人身著一身赤黑色的金龍盤紋緊袖衫,下著黑色金絲團雲靴,鳳眸狹長,五官立體,腰間繫著的質地上好的如意佩愈發襯托出他渾然天成的貴氣,只消一望她便認出了這人是沈凌淵了。
即便換了衣著,那人卻始終未變。
溫映寒將瓷碗放到一邊,忙蹲下身行禮,纖長微彎的睫毛輕掩住她的視線,她不敢再去望他的眼睛。
猛烈跳動著的心臟仍未平復下來,溫映寒不由得暗中抱怨,他怎的走路都沒有聲音的?
沈凌淵薄唇輕抿,眸間的神色深不見底。她這副畢恭畢敬行禮的樣子,他已經在無數個白天和夜晚裡司空見慣了,那雙好似含情的眸子裡永遠透著淡淡的疏離,仿佛什麼對她而言不過是雲淡風輕。
若不是從御醫口中確認了她失憶的事,他幾乎都要懷疑面前這個人是不是真的把過往的事情全都忘記了。
果然,人的性子是不會變的。
焐不熱。
三年的空白,足夠她將他從印象中徹底抹去,從前冷著卻好歹還認得,如今怕是連最後的念想也忘記了。
溫映寒未敢抬頭,卻知道對方仍在望著自己,她低低地開口:「皇上……」
「皇后還認得朕?」話一出口沈凌淵便有些自嘲,只瞧著自己身上這身金龍紋的錦袍,整個大盈朝也不會有第二個人敢如此穿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