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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5:15:01 作者: 朵朵舞
韜玉心底明白,這支箭肯定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和宮女所中之箭一樣。
侍衛把宮女的屍體抬走,宮人們簇擁著環媛離去。
韜玉弄不清自己此時的心態,這微微的戰慄,是因為目睹了一場異乎尋常的狩獵而害怕,還是興奮?他想起離開太原前,母親穆氏曾經對他的提點,不禁長長嘆了口氣。羅渭聽見了,轉頭若有所思地對他笑笑,兩人都趴著不想動彈。
等晨曦和薄霧都散盡,又有一騎前來。
來人馬蹄輕緩,幾乎在離兩人才十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韜玉壓低了腦袋,餘光瞥到一角雪青的衣角,他恍然明白來人是誰。他側過臉去看羅渭,他顯然也發現了。
子虞在草叢來回走了幾步,似乎在觀察什麼。離得太近,韜玉和羅渭都不敢動彈。
「娘娘怎麼不帶隨從?」
這個聲音響起時,韜玉的心狠狠地一跳,他之前沒有聽到任何馬蹄人聲,轉瞬他又是一驚——這個聲音讓他難以忘懷,是皇帝。
「這裡剛才死了一個宮女。」子虞說道。
「只是一個宮女,」睿繹道,口氣有些不以為然,「不值得娘娘孤身來探。」
子虞幽幽嘆了口氣,「你知道這個宮女不同,和你也不是全無關係。」
睿繹沉默了一下,又道:「那又怎樣。」
「有人告訴我,她的舉動異常,疲憊乏力,還不時嘔吐,」子虞緩緩說道,「從時間算來,從你寵幸她後正好一個月左右,應該是懷孕了。」
睿繹抿唇不語。子虞嘆息道:「這本該是你的第二個孩子。」
「沒有人和我提過。」他淡淡說道。
子虞抬頭看了他一眼,似乎為他冷漠的表現而驚訝,可隨機又釋然,這樣的反應在帝王的身上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她垂下視線,說道:「卑微出身的宮女,一次寵幸而孕,她知道自己的處境並不好,這時就不敢輕舉妄動,有點小聰明,可是又不夠聰明。」
睿繹聳聳肩,「她連處身事外的娘娘都沒有瞞過,更何況是身邊人。不過是個自作聰明的婢子而已。」
「向她射箭的人已經抓到?」子虞問。
睿繹漫不經心地說道:「箭頭是三棱,又淬了毒,當場被捉到,也搜出了同樣的箭。」
子虞搖了搖頭,望著遠方,沒有說話。
睿繹看著她,也默不作聲。
這沉默來得突然,又顯得有些異常。
韜玉忍不住抬頭瞥了一眼,只看見皇帝負手而立的背影,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韜玉心裡卻忽然冒出一個念頭,他此時一定是專注地看著太妃。
「你和先帝一樣,並不在乎真相。」子虞慢吞吞地說了一句。
「先帝洞若觀火,我不如先帝。」睿繹笑著說,忽然頓了一頓,又道,「淬了毒的箭,求的是一擊必殺,真正殺人的人,不會準備第二支。這個我明白。可這又怎麼樣?設局的人已經準備了完整的故事,死者,兇手,動機。我何必要浪費他們的苦心,為一個婢子去尋求真相?娘娘,你曾告訴過我,站於天下的頂峰,不能讓水池太過清澈。」
子虞喉中一梗,無可奈何地笑了,「陛下真是……」
見她笑了,睿繹的神情也更加柔和,「想要迷惑、利用我們的人,永遠不會斷絕。這些都沒有關係,只要不會傷害到我們,我也不會在乎。」
聽到這裡,韜玉覺得心中一顫。當他在太原的時候,就聽到許多人猜測過,當宮廷中至高位置上坐著的人,是一對沒有血緣關係,稱不上母子的兩人,會有什麼樣結局。
太多人不看好這個結局。
韜玉的心中生出一絲異樣的感覺來,可他到底也說不明白。
他失神了片刻,忽然注意到羅渭看向他的眼光十分複雜。於是他也聽到了讓人心驚膽戰的話語。
「能夠傷害到我們的,只有晉王。」子虞輕聲道。
「在娘娘的眼裡,也和那些杞人憂天的大臣一樣,認為我和晉王之間一定要有個勝負?」睿繹轉過頭,半開玩笑半是認真地問。
子虞蹙了下眉,平靜地說道:「他是如何離京赴藩,你應該清楚。陛下難道只看到了勝負?而我看到的只有生死。」
睿繹道:「是有人在娘娘面前搬弄是非……」
「我從不相信別人在我面前說的是非。」子虞打斷他的話,伸手在馬鞍上一撫,淡淡道,「慣於遨遊天際的蒼鷹,怎會甘於做籠中的鳥雀,晉王不是這樣的人,何況他曾經離御極寶座也才一步之遙。」
睿繹深深地看著她,風吹動她鬢邊幾絲短髮,他的心中也仿佛跟著凌亂,他低下頭思索了一會兒,澀然笑道:「娘娘,我不是先帝。」
子虞恍惚了一下,忽而又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等人走遠了,韜玉那急跳的心才放緩下來,他轉頭看羅渭,兩人對視著鬆了口氣。
不必言語,他們的心裡已經有了同一個秘密。
韜玉也明白了以前許多不曾明白的事情。比如,他的父王正妃魏薔生了嫡子,年僅四歲,為什麼會將世子之位輕易讓給了他。在他離開太原時,母妃穆氏為何要千叮萬囑,讓他在京中謹慎度日。
在皇帝離開上苑回宮後不久,就下旨敕造了世子府,讓他久居京城。
他並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