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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5:15:01 作者: 朵朵舞
子虞微微錯愕,不知道這是不是另一種胡言亂語,還是酒後真言。
睿繹站起身,踉蹌走到子虞面前,把臉湊到她的面前,雙眸熠熠,像極了黑曜石,他咧嘴一笑,笑得歡快,眼睛也半眯起來,「是好心,還是善心?」
「是私心,」子虞拍拍他的肩膀,「太子,晉王恨不能將我除之後快,我總不能連你也得罪了吧?」說罷,她就生出悔意,拿起案几上的濃茶,皺眉喝了半杯。
睿繹盯著她,目光迷離,忽而笑著喟嘆,「哎,娘娘……」
真是醉了。
中秋一過,北風就來了。
嗚咽的風聲在宮廷的每一個角落流竄,檐角鐵馬泠泠有聲,將冷冷的寒意傳出很遠。
隨寒風瀰漫流轉在宮中還有一個流言,內容讓宮娥們有些羞於啟齒,卻因此傳播得更遠。
事情的起源,還是在交泰宮。那日延平郡王傷愈後入宮覲見皇后,說是傷愈,其實是一病一拐由內侍攙扶著入官的,郡王夫人面色鐵青地尾隨在後。
皇后只留了心腹女官,談話的內容旁人並不知情。只是後來,殿內發生了爭吵,官女們起先並不在意,可是吵架的動靜越來越大,讓人不安。宮女們不得不前去探看,在走近殿門的時候,就聽見裡面郡王夫人叫嚷:「他傷成這樣,我與活寡有何區別,還談什么子孫。」宮女們驚聞此言,只能退了回去。可流言已隨著風聲傳了出去。
交泰宮驟然式微,後宮中一時有些蕭條。
十一月的最後一天,冬雪到來,簌簌地落了兩天,宮中蕩滌一清。
子虞召官伶作陪,彈奏了一會兒琵琶。女官趁她們討論技巧的空隙提醒道:「娘娘,別誤了暖冬宴的時辰。」子虞轉頭眺望交泰宮的方向,雪後天晴的宮殿尤其開闊明亮,「又是一年了。」
「今年豈與去年同,」歆兒笑著接口,「去年移栽的梅花,只有我們宮裡開花了。」
子虞笑了笑,很快收回目光,把心思放在要帶去赴宴的禮物上。
今年的暖冬宴與往年不同,前幾日公主府就傳來喜訊,玉城公主懷了身孕。皇帝顯然對這個孩子很期待,接連兩日都去茝若宮陪伴明妃說話。
為他生兒育女的妃嬪到底不同,她有些惆悵地暗忖。
為玉城準備的禮物最緊要的兩點,不能出格,也不能留下話柄,於虞最後挑選了一尊白玉的送子觀音。
換了一身銀紅的衣裙,她帶著宮女前往壽安殿。
殿中果然很熱鬧。玉城公主和明妃坐在一起談笑,妃嬪們大多坐得離她們不遠,如同捍衛明月的晨星。即使身體坐得遠,話題也不曾偏離那個中心。皇帝坐在另一邊,駙馬晁寅端坐下手,太子、睿定、睿繹分坐兩旁。皇后的位子離得有些遠,太子妃坐在她的身邊陪著說話。
玉城和明妃說得正歡樂,忽然想起了什麼,站起走到了皇帝的座前,笑呵呵地說了一些話,皇帝溫和地點頭。
子虞站在殿外靜靜地看著,這一幅天倫之樂的圖畫已足夠美麗,似乎不 需要再添加一筆。她的到來與否,並不在這幅圖畫之上。
心底難以抑制她有些淒涼。
她攏了攏衣襟,將這片刻的哀傷偷偷藏了起來,重新帶上一絲微笑。
守在門口的司贊要通報,子虞以手勢制止,悄聲邁進殿堂。
玉城的面龐豐腴了不少,臉色稍有些發黃,只用了一層脂粉略略蓋住。宮女將白玉求子觀音奉上,子虞笑著說了兩句,最後囑咐,「到底是兩個人的身子了,要多注意保重。」玉城隨意看了一眼觀音,倒也沒有擺臉色,不冷不淡地說了一句:「謝娘娘惦記。」
子虞的要求並不高,只求面子上能過得去就行。寒喧了兩句後,就坐到了欣妃身旁。
欣妃命人斟了一杯酒給子虞,笑盈盈地說:「去看她的冷臉做什麼,既不拿她好處,也不靠她活命。」
子虞不禁就笑了,「也沒有必要去得罪她。」
欣妃呵呵一笑,不再說話,臉上分明卻寫著「她可不會承你的情」。
不過一會兒,皇帝賜宴,眾人各居其位,皇后坐在皇帝的身旁,面含笑容卻甚少開口。子虞至今還記得皇后在宴席上即興賦詩、言辭敏捷的才情。皇帝仿佛一無所覺,神情與往常一般。
皇后少言,在場明妃品級最高,自然由她起了話題。可惜今日她一心放在玉城的身上,說了十句,有九句要繞回去。且她言談犀利,行事潑辣,若有不合她心意的話語,當場就要反駁回去,幾乎不留情面。
曦美人進宮已有十年多了,容貌不出眾,一直不得寵,也無父兄外朝照料。對孩子倒是非常上心,見玉城高興地飲了兩杯酒,便勸道:「懷孕初期最需謹慎,不宜飲酒。」玉城放下酒杯,因殿內溫暖如春,又吃了些瓜果,曦美人忍不住又提醒,「涼食易致胎動不安,也應忌食。」玉城頓時面顯不懌。
明妃冷著臉說道:「才吃了這幾口,也不算什麼大事,何必掃興。」曦美人頓時訕訕然。旁的妃嬪本來就忌明妃三分,見了這樣的場景,越發不往前湊了,少頃,場面就冷清了不少。
殷美人坐到子虞的身邊,滿心歡喜地說道:「聽妾兄長說,多虧娘娘舉薦,這才得了官職。可惜他不能入宮,只能托妾感謝娘娘。」
「是你兄長該得的,」子虞眨眨眼,「以命相搏,中郎將這樣的品佚還有些委屈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