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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5:15:01 作者: 朵朵舞
他半垂著眼,閉目養神。
看不到他的目光,平日的深沉威嚴便消了大半,只剩下一片平和溫厚。子虞看了他片刻,浮動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不知不覺已消磨了時間,她口裡還有濃茶的苦味,腦子卻沉沉浮浮,倚窗打起瞌睡。
朦朧里,似乎聽見有女官輕聲提醒,「娘娘。」她唇齒翕動,不知應了沒有。只聽見他柔聲說:「別吵著她。」旁邊就驟然安靜,什麼聲響都沒有了。她迷糊中挪挪手,有人托住她的胳膊,輕輕將她移到一個溫暖所在,又寬厚又暖和。她用臉蹭了蹭,舒服極了,這才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遙遙傳來嘈雜聲。她倏然醒過來,一抬頭,撞到了什麼,耳邊聽到他輕輕一哼。原來她覺得舒適是窩在他的懷裡,撞的是他的下巴。
「啊,陛下。」她腦子還有些糊塗。
「噓——」他的聲音貼在她的耳邊,邀她一起聆聽。
他的手臂環著她的腰,氣息在她的脖子旁吞吐,讓子虞好一陣無法精神,耳根都有些泛紅,恍惚了一會兒,才分辨出那是宮城外面爆竹煙花的聲音。原來新的一年已經到來了。
「等這麼久,就為了這一刻?」他低沉著聲音問,隱藏著一絲戲謔。
她倚著他的肩,唇邊綻開一對梨渦,「除舊穢,迎新年,據說這裡立下宏願,新的一年中便能有所作為。」
他笑了,「什麼樣的宏願讓你撐到現在?」
子虞抬起眼,注視了他半晌,抿著唇莞爾一笑,「大約很難實現……」感覺到他身上的溫暖,她又犯困起來,把頭埋進他的懷中。
見她疲憊,他不再刨根問底,吻了吻她的鬢髮,溫柔地打橫抱起了她。
第二日竟是子虞先醒來,床帳內透入微光,她翻了個身,動作很輕,卻依然將他驚醒。
他睜開眼,雙眸深邃莫測,流轉著一抹誰都難以讀懂的神采,他的身體暗藏著魄力。當他伸手撫過來,子虞總是從內心感到一種酥軟的戰慄,很快,他炙熱的氣息就籠罩住她的身體。
待兩人起身,天已大亮。
子虞對鏡梳妝,從鏡子裡看到內侍為皇帝整理衣飾。
他不必上朝,神色悠閒。等她妝好,他極有閒情地又和她說了一會兒話,這才離開。
算算時間,子虞該去覲見皇后了。她對著鏡子,自顧自地輕嘆一口氣,仿佛已經預料到今日會面對什麼樣的境況。
宮中的風吹草動,迅疾得叫人吃驚。
當她穿過遊廊,殷美人領著宮人,笑盈盈地等著她。
「娘娘,」她上前寒暄,表情比平日更親熱,「妾早起了一會兒,想著正好和娘娘一起去交泰宮。」
子虞微笑頷首,兩人相伴,一邊走一邊寒暄。路過的庭院中遍植梅花,殷美人見子虞欣賞的面容和顏悅色,閒談似的說道:「妾有一個兄長,隨軍南征,正好和娘娘的兄長同一營呢。」
子虞詫異了一下,「竟有這事,怎麼從未聽你提起過?」
殷美人道:「妾的這個兄長,自小頑劣,不通事務,父母都管教不得,族中鄰里都喊他渾子。想不到這次會立下大志要建功立業,沒有通告父母就隨軍一起去了。前些日子,妾才得了他的消息。聽說在娘娘的兄長手下效力。」
「真是好巧。」子虞笑道。
「妾也這麼說。」殷美人雙眼明亮,正色道:「真可稱為緣分。妾不指望能創下什麼功績,只要他能按下性子,得貴人一些人眼緣,就再好不過了。」
子虞淺淺笑道:「手中齊心,其利斷金,你們兄妹若力往一處使,還怕沒有好前程?」
殷美人得了她一句玩笑似的模糊應承,也覺得開懷。
兩人到了交泰宮,妃嬪都已經到齊了。這是子虞入宮頭一次見到所有妃嬪齊聚,無論得寵或不得寵。
所說先帝的後宮,素有佳麗近千的傳言。與之相比,皇帝的後宮冷清多了。皇后之下,攏共不過二十多位,其中許多已失去聖寵多年,她們面容依然美麗,卻失去了光彩,唯一的不同,部分是故作淡然,部分是真的淡然。
眾妃嬪圍繞皇后說話,大多口齒伶俐,妙語連珠,場面極熱鬧,子虞入殿時卻驟然安靜了片刻。
她向皇后行禮,皇后極淡地瞥了她一眼,揮手讓她落座。
皇后不喜歡玉嬪,那是眾人皆知的,今日待她又比平日冷淡。眾妃嬪心裡有數。皇帝為她打破二十年的舊例,讓皇后面上無光。她們對子虞既不親熱也不排擠,只是無意間將她冷落。
過了一會兒,趙曦前來拜謁。皇后讓她坐左下手,平時總是笑盈盈答應的她卻突然客氣地推辭。
明妃瞧得分明,玩笑道:「太子妃怎麼如此客氣生分。」
趙曦神色正經,先對皇后一拜,說道:「長輩在席,小輩豈可逾矩上座。」
皇后身旁的女官見狀說道:「規矩也可含人情,太子妃娘娘太過謹慎了。」
皇后含笑不語,趙曦緩緩道:「妾立體電影讀書,看到一個典故:漢文帝寵幸慎夫人,其在禁中嘗與後同席,袁盎引夫人座。上大怒,袁盎前說道:『臣聞尊卑有序,上下乃知。今陛下既已立後,慎夫人乃妾耳。主妾豈可同座哉?陛下幸之,即厚賜之,陛下以為慎夫人,適所以禍之。陛下獨不見人豕乎?』」
這個故事說的是漢文帝寵幸慎夫人,讓她和皇后同席,袁盎勸阻文帝,並以呂后拿戚夫人做人彘的故事為例說服了文帝。眾妃嬪聽到這裡,哪裡還不明白她的寓意,只是意外這竟是由趙曦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