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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5:15:01 作者: 朵朵舞
「娘娘,時辰不早了,擺宴吧。」秀蟬領著女官宮女前來拜賀。
子虞微笑頷首,宮中內官能參與的酒筵不過就兩三次,尤其年關還能飲酒。女官們難得放縱,便格外喜慶,言談不再拘謹。子虞平日聽她們說話,只當她們是浸淫宮廷之道的老人兒,現在看這模樣,倒與她們和歲數相符。
女官們盡興一番,又相約晚間聚會守歲,子虞知悉內情,爽快地放她們離去,留下幾個值夜的宮人,都是面生的,平日沒有在內殿伺候的資格,舉動就有幾分拘束,子虞便遣她們出動歇息,殿內眨眼就清冷了下來。
子虞獨坐了一會兒,感到有些冷,起身走到窗邊,果然開了一道縫,細碎的雪沫子已覆了薄薄一層。這樣的雪,在南國從不曾見,而北國年年都是如此,看了四年,她也漸漸習以為常了。
正有些出神,殿外一陣窸窣雜亂的聲音,奉儀興沖沖地稟報,「娘娘,御駕將至。」
子虞神色怔忪,抬頭撫摸臉頰,晚妝已卸,她素淡的臉色仿若窗外的白雪。
不等她整理衣裝、上妝敷面,皇帝就已入殿。
他穿著玄色大氅,雪花落在上面尤為分明。子虞上前行禮,他扶起她,微微含笑,「剛才看到這裡燈光暗淡,還以為你已經歇了。」
他吐息裡帶了微醺的酒氣,子虞轉頭讓宮女擺上花果點心。須臾工夫,宮中添酒回燈,重開宴席。宮裡人為了討好子虞,特地做了南國的點心。
皇帝仔細看了看,隨手點了幾個,問道:「這是什麼?」
子虞朝他嫣然一笑,「籠仔糯香骨,又叫做團團圓圓;紅豆湯圓,叫笑口常開;還有銀絲鱸魚鍋,叫年年有餘。」
都是最普通不過的食材,皇帝嘗了幾口,臉色愉悅,誇獎道:「味道不錯,名字取得上佳。」
見他如此神情,子虞不禁笑道:「過年時家家戶戶都吃這個,不管好吃不好吃,就圖吉利。」
皇帝微微頷首,最後吃了一個湯圓,擺手讓宮人撤下,他轉身去殿後更衣。子虞不禁揣摩起他的來意。除夕守歲照舊制應該是帝後相伴,皇后趙氏入宮二十年來,沒有一年是例外的。子虞也知道這個規矩,所以早早卸了晚妝。
她抬起頭,緩緩注視身邊的宮人,他們無一例外,目光炯炯,似乎在期盼她能把皇帝留下。
子虞有些猶豫,二十年的舊例由她來打破,會不會又把她撿到危險的境地?她低頭考慮得失,卻怎麼也壓抑不住心底的那份悸動,看到他來到的那一刻,她的內心是多麼歡悅。輕輕吁了口氣,子虞招手讓秀蟬近前,吩咐了幾句。
秀蟬走出殿外,不動聲色地張望子一下,很快找到了楊慈,她笑道上前寒暄了幾句,探問道:「天寒地凍,大人不如隨我到後面歇息一下。」楊慈往內殿看了一眼,淡笑道:「職務所在,不敢怠慢,勞秉儀費心了。」
秀蟬不以為意,閒談似的說:「娘娘起於微末,對宮人多有體恤,只怕大人隨儀仗等久了,雪寒風冷了身體。」楊慈抬起頭,遠眺片刻,似乎被漫天雪色晃了眼,微微眯起,「幸而方才在永延宮蒙太子賜酒,現在身子還暖和著呢。」秀蟬暗自高興,原來陛下連交泰宮都還未去,她掃了眼宮燈映照下白瑩瑩一片的雪色,慨嘆道:「唉,好大的雪……」楊慈便笑著應了一聲。
皇帝更衣出來,興致極好,和子虞對坐窗前,閒話守歲,窗外偶爾吹來的冷風,也影響不了這和睦溫暖的片刻。子虞說起幼時除夕玩爆竹的趣事,皇帝臉上一片祥和,似乎聽得入神,在故事的末了,在桌上握住她的的手,「看不出你小時候能如此頑皮,」頓了頓,又道:「素手如明玉,也瞧不出受過傷。」
子虞臉上一紅,說道:「妾聽人說,幼時的傷最容易褪去。」
兩人正說著話,外面卻有宦官進來稟報。皇帝微微蹙起眉峰,「喧譁什麼?」周公公低聲在皇帝的身邊提醒道:「是交泰宮的。」他的聲音不高,子虞恰巧聽到了,她轉過頭,似乎被窗紗上模糊的景色吸引。
「召。」皇帝吩咐。
傳話的宦官走進殿內,臉上帶著誠摯的笑容,與他被告凍得雪白的臉截然相反,他跪倒在地,說道:「娘娘已將新豐酒熱了三回,擔心失了酒味,讓小人帶給陛下,不想竟驚擾了聖駕。」他口稱的娘娘只有皇后,子虞不禁瞥了他一眼,好個能說會道的,短短兩三句,就將一幅妻子等待的溫馨畫面描繪得動情動人。
皇帝沉默了片刻,道:「拿上來吧。」
宦官露出喜色。
紫檀托盤配青白玉酒壺呈上殿來。一個年輕的近侍走上前接手,他一碰酒壺,訝道:「風雪這麼大?酒已經冷了。」說完,不知所措地面向桌前,似乎在詢問是否要重新溫酒。
皇帝往窗外掃了一眼,正好看到倚窗而坐的子虞,他轉頭問隨侍的宮人:「外面雪很大?」
立刻有人回答:「積雪已積半尺。」被皇后派來傳話的宦官臉色一緊,正要說什麼,皇帝已下了決心,「回去告訴皇后,雪大難行,讓她早些睡吧。」
皇帝留下了,子虞卻已經失去了剛才隱約的歡愉。他察覺她的的心不在焉,溫和地說道:「要是累了就先睡吧。」她搖頭,「都已經等了半宿,半途而廢,前面的工夫都白費了。」
宮女送上一杯濃茶,子虞漱漱口,正好提了一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