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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5:15:01 作者: 朵朵舞
子虞低聲念了兩遍,面色一沉,北魚南燕取自同音,不正好暗合她和文嫣的名字。
「食日雖不吉,可並非獨有一解,究竟是什麼人斷定因女禍而起?」她問道。
殷陵道:「夏朝日食天下大亂,秦朝二世而亡,也有日食之象——這種事可真是說不清楚。如今南朝兵災,國亂,弒父殺君,世人皆傳,由惠妃而起……不正應了此兆。」
子虞神情蕭索:「日為君,月為臣。日蝕之象由月掩日,是臣下蔽君之象。怎麼就成牽扯成了女禍?」
殷陵道:「天象之事自古渺然,日食也有多解。《乙巳占》有解『內亂有兵起,更換太子』,又解『君位凶』,現在星官獨犬日陽月陰,月遮日乃女禍起之徵兆』,流言就更加肆意,顯然有預謀而發。父親囑我告訴娘娘,這是有人要害娘娘啊。」
子虞是吃過三人市虎的苦,知道流言若化為利劍,殺人都毋需見血。她總覺得讖語有些耳熟,翻來覆去的想了又想,恍然想到中秋宴上所說的異象。
「是她……」子虞陰沉著臉,緩緩說道,「蘭嬪。」
殷陵顯然也有所知,說道:「父親與娘娘想到了一塊。星官雖沒有派系,遊學時曾得蘭嬪父親的資助——暗箭由誰而發,八九不離十了。」
子虞不說話。殷陵又道:「娘娘自入宮來,雖受寵愛卻謙恭有禮,宮人也暗自誇獎。照此以往,日後晉妃位也是輕而易舉,地位自會鞏固。可宮廷豈有如此輕易的事,娘娘還未站穩腳跟,傷人的毒箭就已離弦……若此事處理不當,就再無立足之處了。」
子虞心中有數,蘭嬪自從一開始就毫不掩飾她的敵意,只是沒有想到,她的手會這麼快。巧,真是巧。天象送了她一股東風,卻將自己逼地進退維谷。
以前退一步還有一線希望翻身,如今退一步,真是萬劫不復,永無寧日了。
她心裡暗恨,除了眉間還有一點愁意,臉上已平靜如初:「回去告訴相爺,得他一點襄助,我心裡總算有底了。」
殷陵握住她的手:「娘娘說的什麼話,我們是一家子。」
送走殷陵,子虞覺得周身的精力都被一抽而空,臉上血色盡失。宮女見了大驚失色,趕緊報了太醫院,又囑人去御前通報。
這日午後子虞躺在臥榻上午睡養神,皇帝在寢殿外聽太醫的診斷。子虞睜眼往外瞅了一眼,路過的御前宦官皆戴赤幘,她心裡一黯,閉目不言。
皇帝無聲走到榻前,伸手在她的額上輕撫。子虞睜開眼,孱弱地對他一笑。
「好點了嗎?」他問。
子虞點頭:「妾無大礙,就是一時氣血不暢。」她低下頭,暗暗垂淚。
皇帝溫柔地看著她,說道:「是不是聽說了那些謠言?」
子虞早知他雖處深宮,卻沒有什麼事能瞞過他,委屈道:「妾的命格不好,父兄皆受害,留下唯一的妹妹,也多逢磨難。他人以此攻訐,妾又有什麼可辯解的……可現在說妾會禍及國政,無由之事傳地滿城風雨,讓妾如何容身?」
皇帝見她面色蒼白,淚水含在眼眶裡搖搖欲墜,仿佛一株含露的梨花。扶著她的肩膀,沉聲慰藉:「喜愛捕風捉影的人自古皆有,你又何必因為那些虛無縹緲的事勞神傷身?」
他音色低醇,話音溫柔,可眉宇鎖住,似乎也在思索此事。子虞一看他的面色,暗自警覺,抬起頭來說道:「天象示警,自古皆有。陛下不可不重視……只是天文預象都是深奧難明的學問,一個天象,隱喻解法卻有萬千,只聽一言未免失之偏頗。」
「哦?」他笑笑,「除了星官,還有誰能解天象?」
「妾在東明寺時聽主持講解佛法玄妙,主持學貫古今,有窺測先機之能。陛下向來禮遇佛法,何不聽他講解一番。」
皇帝深沉地一笑,不置可否。
第三十三章 日食
東明寺僧人極少參與宮廷中的爭鬥,最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選中他們來辯解天象,自然比子虞自己說千句萬句有用的多。且子虞在寺中住了大半年,與寺中有香火情,與殷陵商議後,覺得此法最可行,又囑殷陵回府後立刻派人去東明寺中疏通關係。
第二日朝堂上,星官暗指玉嬪身份暗合天象,進言天子著素服,避正殿,內外嚴警,隨侍宮人應著赤幘。這時有官員出列建議皇帝親自往東明寺祝禱神明,以寬天下。
皇帝沉思了一下,最後採納了東明寺之行。
明妃差人將消息傳到公主府。駙馬晁寅回到家中,就看見玉城頤氣指使婢女忙碌的樣子。他不明就裡,轉眼一想,也不想明白,悄悄往外退。侍女眼尖發現了他,玉城當下站起迎了過來:「駙馬來地正好……看,是母親的信。」晁寅接過一看,皺起眉,環顧四周的侍女,低聲說:「公主是打算先去東明寺?」
玉城微微仰頭,笑道:「自然在父皇之前先去一趟。」晁寅平靜地看著她道:「那又有什麼用?」玉城道:「聽說殷府已經派人去了,自然不能讓他們占先。」
晁寅慢悠悠道:「何必和一個深宮婦人過意不去,就是再受寵愛又能如何,你是陛下的掌珠,她不過是後宮眾多女人中的一個。」玉城嗔視他:「你知道些什麼!母親在宮中十數年屹立不倒,並非完全靠父皇恩寵,是因為凡事都預測先機——玉嬪那個樣貌,本來就不是能在宮中安分度日的。晉王求皇后指婚,父皇又不顧眾議將她接進宮。卑微之時尚且有這份能耐,日後若讓她得勢,還不知會鬧出什麼樣的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