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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5:15:01 作者: 朵朵舞
子虞走了過去,也許是因為屋子太陰暗,也許是眼前的情況太詭異,讓她的心突突跳個不停。
走到近處,她又仔細打量了四周,發現地上擺著一張紙,邊角起了褶子,像是被人看過了許多次。子虞好奇地拿起來看了看,上面就寫了些藥名:紫蘇,砂仁,白朮,續斷等等……每樣藥幾錢標註地清清楚楚。
子虞剛才不過匆匆瞥了一眼,現在又覺得不對,再仔細看看藥方,覺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裡曾見過一樣。她想了又想,終於想起,那還是在南國的興德宮裡,瑤姬曾給她們看過一個方子,用藥和這張有異曲同工之處,幾種主要的藥材都是一樣——這方子,是安胎用的。
以前的重重疑團,仿佛頃刻間煙消雲散,想通這些,子虞反倒冷靜了。
她把方子放回原來的地方,轉身打算離開,誰想裙角勾到了藥箱,她剛轉過身子,藥箱砰地一聲摔倒,瓶瓶罐罐一陣搖晃,發出的聲響讓子虞心驚。她怕驚動了別人,忙將藥箱擺好,拾起那些藥瓶,一個個放好。
當拿到一個長頸細瓶時,她手勢停住:別的藥瓶上都寫著名稱,這個瓶子上卻空無一字,且瓶身光潤,觸手即溫,是整塊玉鏤空鑄成,與其他藥瓶差別甚大。
她一時生出好奇心,想要看看其中到底是什麼,拔開瓶塞,頓時一屢幽香逸了出來,細細脈脈,沁入肺腑卻是一陣涼意,香味卻並不獨特,近似桂花。
子虞還想湊近了聞一聞,突然有人尖聲喊:「住手。」
有人風一樣衝到她的面前,從她手中搶回瓶子,手勁很大,動作卻很小心翼翼,好像瓶中是什麼瓊漿玉液,怕灑落一滴。子虞默不作聲地看著,這個宮女她曾見過,只是近看比上次遠看更顯蒼老,讓她估摸不出年紀。
「羅女史這時候該去內殿侍奉才對。」那宮女瞪著她,忽然冒出一句。
子虞心裡騰起一股怒氣,冷眼看著她:「這是什麼?」
子虞掌管著瑞祥宮上下調動,平常的宮女瞧見她都會恭恭敬敬,可這個宮女卻不怕,把瓶子放回藥箱,慢悠悠地說道:「女史不是都看見了嘛。聰明人該知道,什麼樣的問題該什麼時候問。」
她的聲音尖銳,說話並不好聽,子虞心中本來就不痛快,現在更是憋了一股氣。
「是嗎?那我現在就叫人來,弄明白這到底是什麼?」
那宮女果然神色一變,狠狠地盯著子虞,子虞平靜地看著她。過了半晌,她才一嘆:「本來是為女史好,你卻不領情……呵呵,告訴你,這個東西萬金難求,卻並非什麼好東西,光是知道它的人,都沒有一個好下場。女史,你還想知道嗎?」
子虞目光定定地看著她,想從她臉上找出一絲一毫說謊的痕跡,卻怎麼也找不到。她執意知道真相,站著不動。
那宮女陰測測地笑了笑:「這是堇汁。世上最無聲無息地毒藥。」
子虞再也不能保持臉上的平靜,詫異地瞪著她:「毒藥怎麼放在藥箱裡。」
「是藥三分毒。」宮女哼了一聲道,「誰能分清是毒還是藥。在宮裡,用藥害人的都有,用毒的又有什麼可怕。女史,出了這個門就忘記吧……省的有一天,你會忍不住問我來要一滴堇汁……」
子虞再也聽不下去,推開門就走了。直到陽光照在身上,她才覺得緩過一口氣來。再也不敢往回望,她匆匆往正殿跑去。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一縷掛花似的暗香,始終纏繞著她。
那一天的事子虞沒有向任何人提起,不知是不是那宮女向欣妃說了什麼,一連幾日內殿都沒有召子虞去侍候。絳萼察覺到,私下來問她「可是哪裡得罪了娘娘」,子虞本來還想解釋,話到了嘴邊卻咽了下去,她心忖此事解釋也是無用,此時又覺得欣妃行事不夠磊落,連親近的人都半分不信,生出一絲心灰意冷,索性不去多想這件事,也不去欣妃面前討巧奉迎。
皇后的生辰又讓宮中熱鬧了幾日,深秋的最後一屢溫暖便悄悄消融殆盡。草木零落,世間萬物仿佛頃刻間洗盡鉛華,露出了憔悴的真顏。
子虞不去內殿侍候,事就少了很多,日頭還未升到當空,她已覺得無所事事。
這日來了一個陌生的宦官,站在她的住處外,看衣服平常,可神態沉穩自如,像一個老練的宮人。
看見子虞走近了,宦官含笑招呼:「這一定是羅女史。」子虞看得仔細,發覺自己確實不認識他,問道:「公公是……」他和善的說道:「小姓楊,在永延宮當差,曾受過羅副衛尉的恩惠。」
子虞一聽便知道是大哥讓他來的,將他領進房中。她的住處比一般的宮女大了許多,擺著一道百雀蘇繡的屏風,兩邊還有幾樣精巧的擺設。楊公公走進去,神色平常,也沒有到處張望,看樣子倒真是御前伺候,見慣市面的。
還沒等子虞給他倒茶,他從袖中拿出一張小紙條。子虞拿來一看,確是哥哥的筆跡,約她午後在御苑相見,有事相商等等,看到這裡子虞已覺得有些緊張,需要托人帶信,不知道哥哥那裡發生了什麼事。
楊公公似乎知道她所想,和善地笑道:「女史別多心,副衛尉只是事務繁忙,抽不開身,並沒有什麼要不得的事發生。」
子虞笑了笑:「讓公公見笑了。」楊公公搖頭:「在宮裡兄妹相依,彼此能這樣顧念,叫人羨慕才是。」子虞只覺得他很會說話,句句都聽著中肯,又重重答謝了他幾句。再看看日頭,哥哥約她相見的時辰也差不多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