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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5:15:01 作者: 朵朵舞
    宮正司很快得到御前傳話,用過午膳不久,文妃所住的小院已經被侍衛包圍,宮人們惶惶不安。

    欣妃派了一個機靈的宦官去打探動靜,很快就把消息帶回:文妃身邊的宮人有兩個挨不住宮正司的責問,承認了罪行,文妃卻一反常態,哭訴冤枉。

    欣妃聽了不住感慨:「想不到她平時嫻靜知禮,關鍵時刻下手這般狠辣。」

    子虞心裡焦慮,等欣妃吩咐她退下後,她找到那個探聽消息的宦官,只問他這樁事的來龍去脈。那宦官心裡奇怪,但知道子虞是欣妃面前最說得上話的人,就詳細把打聽來的消息說了一遍。

    子虞聽到他提起下藥的是文妃宮裡的一個小宦官,急忙問:「真的是那個人投的毒?現在怎麼樣了?」

    宦官笑了笑道:「昨夜是大殿下領人抓住的,可惜那人膽子小,還沒被宮正司的人帶走,一句話都沒說就自盡了?」

    「自盡?」子虞驚呼一聲,心裡咯噔一聲響,仿佛有什麼頃刻間碎了。

    「說是自盡,可誰知道其中的情況,」小宦官眼珠一轉,壓低聲音道,「有人不想他活,所以他自盡了——這事在宮裡也不算少見呢。」

    子虞來到荷塘邊,依著一塊圓潤的大石坐下。大抵是今日氣氛緊張,無人來此賞玩許願。

    太靜了!這份寂靜叫子虞有些害怕——怕她深藏的心事會一股腦的湧上來。

    從昨夜開始,她隱約有個念頭,在宮人們都竊竊私語討論皇后太子險些被毒害時,她卻覺得整件事疑雲重重。

    明妃說過的那些話一字不漏地在她腦里浮現……想起那些,子虞覺得提心弔膽,連心跳都開始變得紊亂,如果讓人知道她曾聽到那些話,她就會同那宦官一樣,無聲無息地消失。

    明明該同情他的,可等真的聽到他一字未吐就自盡的消息……她竟是暗自鬆了口氣。

    他到底是怎麼自盡的呢——會不會是因為她?

    越想越覺得其中大有文章,她感到石頭上的涼氣竟比不上她心上的冷意。塘中忽然嘩嘩的輕響,有兩條紅鯉在水面上甩尾,盪起一層漣漪。

    子虞低下頭去,看著一池的魚歡快嬉戲,日光下錦鱗閃閃的景象,她突然重重吐了口氣,對著魚兒輕聲自語道:「一定是你……聽到了我的願望,對不對?」

    這一樁太子險些被毒的案子發生時迅雷不及掩耳,結束時卻波瀾不驚。文妃身邊最忠誠的宮人攬下了所有罪名為文妃開脫。皇后正在氣頭上,自然不信,可查到最後,依然讓文妃逃過一劫,其他的宮人不是毫不知情,就是胡言亂語。

    到了第二日,宮正司呈給皇后一份名冊,皇后面含微笑地看完,隨意地丟棄在一旁。很快,原先歩壽宮裡的宮人跟宮正司走後就再也沒有回來,或有其他宮裡的一些宮娥宦官,都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調到了宮中最偏僻最勞累的司局——他們如同被皇后丟棄的名冊,再也沒有出頭的日子。

    第三日聖上下旨,文妃貶為文媛,移居承明宮。不過片刻功夫,上諭的內容已傳遍宮人的口耳。

    承明宮地處慶城北郊,緊挨著皇陵,宮中太妃大多住在其中,清冷孤寂,長伴先帝寢陵。

    三皇子為母請罪,已在佛堂外跪了一整夜,乍聽這個消息,被秋寒凍僵的臉上什麼表情也做不出,腦中嗡地一聲響,暈了過去。

    文媛面帶戚容地離開東明寺時,鉛雲低垂,稀稀落落地下起雨。東明寺一干雄偉殿宇樓台,被蒼茫雨霧攏在其中,又添靜謐安詳之態。

    子虞路過放生池時,遇上這忽如奇來的雨,急忙躲到一座殿閣的廊檐下。雨水順著檐邊點點滴滴,淡薄的水汽像霧般繚繞,讓她眼前的景色迷濛起來。不遠處的殿宇雄偉肅穆,檐角上垂著銅鈴,被風吹地啷啷響,伴著遠處佛號梵音裊裊傳來,虛渺不真。

    子虞看地出神,深深吸了口氣,轉過臉,發現大殿邊上有一個人,似乎正向她走來。離得稍近些才看清那是個年青僧人,一身灰色的縵衣,手上拿著一把油紙傘,緩步走來。

    「施主,請用。」他走到她面前,遞過傘說道。

    子虞只覺得他聲音清朗好聽,在雨聲里顯得格外明淨,微微一笑,接過他的傘,斂衽為禮:「謝謝大師。」

    他點頭,一直半低的頭抬起。子虞這才發現他容貌生地極為周正,郎眉星目,尤其是一雙澄黑淨亮的眼眸,似乎能看透人心。只是他神色平靜如水,有一種萬事不驚的意味,讓他看起來尤為出塵,寶相莊嚴。

    他冷冽的目光掃過子虞,提醒道:「這裡是天王殿,過一會兒陛下要來,施主還是快些離開吧。」

    原來是要攆人,子虞應了一聲,打起傘就要離開,回頭一看,那僧人已轉身走開了。

    子虞打著傘匆匆而走,經過拱門時,恰巧遇見大皇子睿定和兩位老僧走過。子虞還欲避開,睿定眼尖早就瞧見她,喚道:「女史慢走。」

    子虞只好停下行禮。睿定這時卻不理她,和兩位老僧講了幾句佛經,聽他們解釋一番。等守候在側的小沙彌護著老僧走後,他才轉過頭來,仔細打量子虞。

    「女史的臉色怎麼還這麼差,難道願望還沒有實現?」

    子虞的睫毛輕輕一顫,手微垂,傘面遮住她大半面容,可在睿定清冽銳利的目光下,她依然覺得無所遁形,只好說實話:「奴婢這幾日睡地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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