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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5:15:01 作者: 朵朵舞
絳萼也悄悄對她說,並沒有看到穿秋香色繡石榴樣鞋的宮女。這個線索本就飄渺難尋,她們也並不如何失望。
子虞回到自己的房中休息,才靠在枕上,頃刻就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子虞!」
她聽見有人喚她的名字,轉身一看,有個人坐在她的床頭,面容隱在帷帳外,模糊地看不清楚。
「子虞,你就打算這樣混混噩噩地過下去嗎?」那人問她,聲音輕柔地仿佛是落地輕羽,不驚塵埃。
她心想,這聲音怎麼如此像三姐,想要細細地看一看,伸手去撩帷帳,手一抓,卻什麼也沒有抓到。
砰的一聲響,她的手磕在床沿上,頓時驚醒。
原來是夢!
房中昏昏暗暗,不知是什麼時辰,她掀起床幔,驟然一驚,還真有一個人影坐在她的床邊,仔細一看是絳萼。
「你……」子虞抱怨道,「嚇死我了。」
「睡地真沉,」絳萼淡淡一笑,「剛才是做了什麼夢?我看你亂擺手。」
子虞夢的糊裡糊塗,也沒什麼好說的,問道:「什麼時辰了?」
絳萼見她要起身,說道:「晚膳都過了,你要是累就別起了,我讓人幫你熱些點心。」
子虞覺得奇怪:「怎麼不叫醒我?娘娘那裡如何?」
絳萼沒有答她,站起身,點了盞燈拿來,房裡頓時多了光亮,燈罩上畫著幾隻彩蝶,在滿屋淤積的黑暗中栩栩如生,燭火搖映下讓人生出撲翅欲飛的錯覺。
絳萼微嘆道:「娘娘等累了,陛下沒有來,只好去睡了。」
子虞皺起眉,心裡感到一絲說不上來的失望:欣妃的樣貌品性在宮中也算是少有的,北帝的反應怎會如此冷淡。她又想起自南國起,欣妃待她親厚,情分非一般主僕可比,那份悵惘感同身受一般,更加鬱郁。
絳萼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笑了一聲:「瞧瞧你的臉色,我還指望你去寬慰娘娘呢。」
「我會盡力。」子虞軟軟應聲。
「我知道你和娘娘想的都一樣,」絳萼挽住她的手,緩緩道,「你平時這麼機靈的人,怎麼就沒轉過彎來呢。我們是初來乍到,宮裡宮外都盯著,要是陛下現在就當公主如珠如寶,那不是把我們都推到了風口浪尖上——早開的花就容易早謝,我們是要在這裡紮根的,有了耐心才能長遠。」
子虞略感詫異,把剛才的話又思量一回,點頭道:「我知道了。」
子虞時不時會猜想當今聖上是個什麼樣的人:在南國時,他被民眾傳為殘酷冷漠的王者,在欣妃的眼中,他是溫和多情的良人。據聞他還是太子時,就領兵平過藩國之亂,是個難得一見的優秀將帥,他也愛好琴畫詩詞,對名士才子尤為寬厚——這一些,是子虞從宮裡東挑一點西撿一塊地聽來,虛虛實實,並不能做十分的真,而宮中人只是含糊地議論,子虞覺得聖上難以揣測,心裡更加敬畏。
大婚那日後,皇帝再沒有來過瑞祥宮,之後雖然賞賜了不少東西,卻也依稀平常,欣妃為此消沉不已。子虞三人不住勸慰,收效卻不大,欣妃聽了她們的話,只嘆息說:「那天他待我這般溫柔,我還以為自己是特別的……」三人聽了這話,反倒不知如何接口了。
轉眼已是五月中,春光老去,院裡的丁香留不住芳香,廊前的杏樹早就綠蔭華蓋。宮內宮外的氣氛跟著夏日一起炎熱起來。
欣妃的吉牌摔碎一事像是投進湖中的石塊,引起軒然□。朝臣們本就對南國第一美人之稱的她飽含警惕,為了防止皇帝沉迷女色,他們不斷勸說皇帝,欣妃是敗國公主,不祥之人,這些大臣根本不了解欣妃的品行,只從吉牌之事衍生到天意——反正天意飄渺難尋,可以隨他們大做文章。
皇帝被煩的多了,眼看這議論有擴大的趨勢,回答了朝臣們四個字:無稽之談。官員們眼看皇帝的耐心將要磨盡,很聰明地偃旗息鼓,更重要的一點,皇帝月余沒有踏進過瑞祥宮——朝臣們欣喜地聯想到,他們的直諫起了作用。
消息傳到瑞祥宮已晚了七八日,欣妃又氣又惱,她在南國做公主時順風順水,到了北國卻步步維艱,稍有差池就為眾人所詬病。可是想了片刻,她凝重的表情一收,神色間又恢復了些許光彩,對子虞道:「臣子是這世界上最狡猾的人,總以為自己高瞻遠矚,預防這預防那,如果事情真的發生了,他們會說:『看,當初就被我們預見到了』;如果沒有發生,他們又會說,幸虧我們預防地早……真是做鬼做神都是他們!」
子虞聽了感到有趣,同時又疑惑欣妃怎麼有了說笑的興致,說道:「娘娘真是好性子,遇到這樣的事還能談笑風生。」
「摔碎那天我就料到了,這反應一點不稀奇,隨他們怎麼說,」她低頭想了片刻,微笑道,「現在我知道陛下不親近我並不是出自本心,這就夠了。」
子虞瞧她神態恬美,鬆了一大口氣:「娘娘,我們來日方長。」
欣妃靜默片刻道:「是呀,來日方長。眼下這些才不過是明槍,暗箭還藏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呢。」
宮中人多口雜,本就愛道是非,欣妃的事傳得沸沸揚揚,一些宮人對瑞祥宮的態度極為冷淡。唯獨歩壽宮的文妃遣人送了些北國宮用器物來,又給欣妃捎了幾句撫慰的話,顯然是在與欣妃交好,這讓宮中不少人感到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