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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5:15:01 作者: 朵朵舞
「興德宮夜明珠兩顆,羊脂白玉如意一對,昭儀娘娘為公主遠行添妝!」
聽到禮官高喊,子虞迎出前殿。殿前娉婷而立一位姑娘,鵝黃的一襲春衫,猶如迎春花一般嬌柔可人,正是文嫣,她看到子虞,高興地撲了過來:「姐姐!」
子虞也高興地笑了出來:「怎麼還這麼莽撞。」她拉過文嫣的手,細細打量,不過月余不見,文嫣好像又高了些。
文嫣緊緊挨著子虞,一手扯著她的袖子,說道:「姐姐要走了,我只能莽撞這最後一回了。」
子虞見殿前內侍來來往往,就領著文嫣到偏殿,那裡僻靜無人,只放著幾口紅漆箱子,都是華欣公主遠嫁所帶的行裝。
「他們都說北國人兇悍地很,姐姐跟著公主去不會受苦吧?」文嫣坐在一個箱子上,握著子虞的手問。
這些日子以來子虞早已聽宮人們議論北國人的強悍,而宮裡也都把隨公主遠嫁視為苦差,仿佛這一去就是羊入虎口。她隨瑤姬學風俗典儀許久,對北國知道較為詳細,自然不擔心。她看著文嫣,柔聲道:「這裡的皇宮和北國的皇宮沒有什麼不同,北國還有大哥在,你不用擔心。」
文嫣撅起唇:「姐姐別哄我,宮裡讓我們一個留在這裡,一個去北國,我雖然年紀小,也猜地出是為了什麼,姐姐此去北國必然暗藏兇險。」
子虞想,真是不能把她當孩子了。她伸手攬住文嫣,說道:「我去北國有兇險,你留在這裡也同樣有兇險,歷來皇宮都是一樣的。」她停下想了一會,又道,「我走了以後,這裡只留下你一個人,你更要處處小心。以前爹爹曾說過,不求榮華一世,但求平安一生。你要牢牢記住這句話,知道嗎?」
文嫣點了點頭,把頭偎在子虞的頸窩處,臉上有些笑容,又有些惆悵。
還是早春之際,窗紗如碧煙,日光照在上面,只不過朦朦朧朧的一團。子虞看著光線並不明亮的殿堂,不禁想到曾經在獄中的日子。那時候她和文嫣也是如此的相依相偎,等待著不知吉凶的未來。
現在雖然早已不在獄中,可她們所面對的,卻好像絲毫未變。
這多日來她忙著廣壽宮內的事務,沒有閒空去回想這些。此刻面對文嫣,不由想起過去種種,那些在家中無憂無慮的日子,那場仿如噩夢的牢獄之災,還有那些早已化成黃土的親人……
這些過去猶如五味沉雜的湯,她一口口地品嘗了遍,又苦又澀。可就這些苦澀的回憶,如今也成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珍貴,在她心中沉澱如石,又沉又重。
她理了理文嫣的發,原本滿腹的話別最後只留下一句:「文嫣,你要平平安安的。」
二月十四,是個黃道吉日,宜婚嫁。
皇城外,十里紅氈,百官列於道旁,為華欣公主送行。
正午時分,侍衛吹起號角,低沉肅遠。皇帝和皇后的車鑾停在城門口,華蓋如雲,刺目的金黃為天地撐開一方雲天。華欣公主的車駕隨後而行,然後依次才是其他皇子公主。
為了這一天,廣壽宮整整準備了一月余。華欣公主的茜紅嫁衣,十餘靈巧的宮人連趕半月才繡完衣裙上的紋飾,金線鑲邊,絢麗地如五彩雲錦。此裙比平常的宮裙長了三尺,裙上繡著鳳凰,裙裾逶迤,艷麗如火,迎風蕩漾,如真鳳翱翔。
華欣公主梳著雲髻,頭上只插著一枝鳳釵,精工雕飾,栩栩如生,釵頭銜著明珠一枚,垂下纓絡許許。上完妝後,華欣轉過臉來問:「我這樣可好?」
宮人們久久不得言語,片刻後拜地,齊聲道:「公主之艷光,我等不敢逼視。」
禮樂畢,禁衛軍領道,在紅氈毯前排成兩列。按禮制,公主遠嫁,應在帝後前三拜,以謝天恩。
華欣公主踏下馬車,身後跟著子虞、絳萼、穆雪三個女官。子虞手奉如意,絳萼和穆雪分別捧著金冊和玉蓮。三人今日也都盛妝以待。
子虞年後已是十五,正是及笄之年。今日挽起長發,青螺黛眉,額飾花鈿,一襲淺碧的宮裙,堪比那初春抽芽的柳葉。
皇城口百官齊列,還有百姓圍觀。在華欣公主下馬車後,爭相觀瞻,待看到那如朝霞而來的身影,雖觀者如山如海,全場卻瞬時寂靜無聲。
明黃的華蓋下,帝後和一眾顯赫貴胄看著徐徐走近的華欣公主。皇帝今年四十有五,兩頰蒼冷,他眯眼看著走到近處的幾個少女,一時也有些迷茫。
華欣公主自是傾國傾城不說,身後的女官也是一個個容顏如玉,神采奪人。就連車駕旁次一等的宮女也都是婷婷依依,在這早春之際,美人們姍姍前來,如夢如幻。
皇帝側頭輕輕問:「華欣身邊的人怎麼都是這麼年幼?為何不派個穩妥的老宮人?」
他問地輕聲,自然只有並肩而立的皇后聽到,她回答:「北國不同我國,穩妥的去了也無用武之地,那幾個丫環雖然年幼,但據說都聰明伶俐,過去些日子都能磨練出來,陛下不用憂心。」
皇帝點點頭,又問:「那羅家的餘孽呢?」
皇后稍抬顎:「就是華欣身後那個奉如意的。」
帝後說話間,華欣公主已經走到跟前,她神色沉穩,眼角處似乎含著淚,盈盈對著帝後拜倒:「兒臣拜別父皇母后。」長長的裙裾逶迤在地,如一朵牡丹盛開,又如烈焰焚燒,絢麗地叫人移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