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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5:15:01 作者: 朵朵舞
眾人已知攔不住,一家老弱婦孺只要束手待擒。男丁不知關押到了何處,女眷卻一同關進了大理寺監。她哭著問母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母親美麗的臉龐顯地格外嚴肅,眼底還帶著一抹決絕,說道:「當今聖上想要吞滅北國,你爹去年秋帶兵北征,一直打了到過冬,冰天雪地的,難以行軍,就在金河和北軍僵持了整整三個月,今年開春,聖上下旨要你爹立刻出兵,又打了兩個月,就在幾天前,聽說你爹慘敗,十萬南國將士被北國坑殺……我們當時還不信這些消息,誰知……」
她驚地懵了,父親在她心目中一直是威武的象徵,她也從沒想過父親竟會戰敗。就在出征前,她還笑著問父親要北國的香粉。可如今……
她求助地看向各個姨娘,就盼望她們之中能有個人說幾句讓人安心的話。三姐靜靜坐在一旁,幽暗的囚室並沒有磨損她的美麗,反而使她迸發出一絲英氣,她的聲音平靜如水:「不要慌,戰敗是兵家常事,我們家三代忠良,父親是絕不會通敵賣國的……大哥跟隨父親出征了,等他回來,自然就可以弄個水落石出,洗刷我們的罪名。」
眾人皆點頭,重又燃起希望。
當時候子虞並沒有注意到三姐只說出征的大哥回來,卻沒有說父親回來。過了好一些日子,子虞才明白,戰敗折損十萬將士,以父親那種耿直剛烈的性格,必然已經自刎謝罪了。
沒有等到大哥回來,甚至沒有等到三天,就有人到大理寺監宣旨。羅家無論老幼的男丁,十四歲以上的女眷全部處斬,十四歲以下的女眷等候發落。
這樣的結果,居然還是朝中某位大人拼死求情所得。
大夫人和姨娘們聽到後居然格外冷靜,即使有啜泣的,也很快被喝止。
她哭著要撲到母親身邊,卻被母親一把捂住嘴:「我兒莫哭,只要你留得性命,娘親已算是心滿意足,你要乖乖等你大哥回來,為羅家沉冤昭雪。」
文嫣年紀小,經不住累,這時沉沉熟睡著,大家都看著她和文嫣,眼裡所不盡的溫柔和不舍。她心如刀絞,哭地淚眼模糊,拼死咬著衣袖,怕自己哭出聲來把文嫣吵醒。
大夫人帶著姨娘們依次走出牢房,三姐最後走了出去,挺直了背脊,回頭看了她一眼:「我不信父親真會通敵,我羅家女兒雖然不能仿效男兒上沙場,但也絕不能讓人小瞧,文嫣性子柔弱,你以後就是姐姐了,要好好照顧她。」
她哭地險些要暈過去,只瞧見三姐一轉身,眼角似乎落下晶瑩的淚滴。這無端讓她想起了茜素紅的嫁衣,那種濃烈如火,似乎要將一切燃燒殆盡的紅,讓人悽惶,讓人哀嘆。
等文嫣醒來,囚室里黑幽幽的,仿佛是天塌了下來,遮蔽了所有光亮,只剩下兩個人,她看著子虞,清亮的眸像是沉澱了什麼,問道:「娘親和姨娘她們去哪裡了?」
子虞撫著她的頭道:「我們在這裡等,也許很快就可以去陪她們了。」
文嫣便不再問了,此後,兩姐妹再也不曾沉沉入睡過。
怕是一睡著,又會有什麼將被奪走,即使現在她們一無所有,所依靠的僅僅是彼此而已。
囚室里漸漸變地寒冷,從小窗飛濺而入的雨水順著灰壁蜿蜒而下,蛇一般遊走。晨曦透了進來,光亮稀薄而清寒,映在壁上如生霜。文嫣畏冷,便往四姐的懷裡又鑽了鑽。
子虞看著那微光漸盛,想到又一天即將到來,扯起唇淡淡一笑,竟覺得自抄家那日起,所有的日子都是偷來的,岌岌可危。轉眼瞥到文嫣頭髮凌亂,心生憐惜。拔出發間的玉簪,湊著那窗口流進來的雨水清洗一番,然後重新為文嫣梳理頭髮。
梳好兩條小辮,文嫣回頭笑了笑:「四姐,等我們出去了,你天天給我梳好嗎?」
子虞點頭答應:「好!」
等天色大亮,她們如同在家中一樣,稍稍整理儀容,等獄卒將早飯送來。過得一會,便聽到腳步聲漸行漸近。
子虞細細一聽,那步伐不快不慢,很有節奏,不是平常獄卒的腳步聲,心下微微一驚。文嫣似也察覺,瞪圓了眼看著鐵柵外。兩人在獄中擔驚受怕,早已成了驚弓之鳥,對外界的聲響敏感至極。
一個身著絳衣的中年男子站在囚室前,問道:「你們倆是肅正公的女兒,羅子虞和羅文嫣?」
子虞一眼看到他腰間的雕花玉帶,料想對方身份不低,答道:「家父正是肅正公。」
絳衣男子聽她聲音嬌脆,清鈴般動人,回答時不卑不亢,絲毫沒有在獄中的落魄感,心裡暗嘆,便打量起囚室中的兩姐妹來。晨光淺淡,似在她們身上披了一層華光。兩姐妹均是凝膚如雪,眉目如畫。年紀稍長的站地離鐵柵近,纖細的線條投在壁上,緊抿著唇,雙眸烏黑,眸光流轉如同黑珍珠。而年紀幼小的那個,有些緊繃著身子,五官精緻,料想笑起來必然動人萬分。兩姐妹雖然有些落魄,當仍具有一種難言的風華,想是自幼培養而得。
想不到羅家兩個幼女年紀雖小,卻都生具了一幅不俗的容貌。一轉念間,他低笑了兩聲,然後說道:「肅正公金河戰敗,十萬將士被坑殺,我南國兵力折損,這場北征已經是敗了……肅正公通敵罪名已定,你們難道不好奇,為何還能留下性命?」
子虞心理認定了父親決不是通敵之人,此刻卻硬忍了下來,只是順著對方的口氣問:「請問大人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