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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3:10:12 作者: 連薔
    雖然還未揪出來幕後黑手,但陰氣怨魂不曾擴散,人間未亂,長輩俱在,這哪裡說得上是什麼絕境之地?

    再說即使事發了,難道一群人打一個還能制服不了嗎?

    曾黃台看著祁宵月,似譏似諷地笑了笑,從嗓子眼擠出一聲喟嘆:「你還是接觸這裡太少了。」

    他突然說起了別的話題:「你有沒有發現那幾個坐高位的老頭子都有一個特點?」

    祁宵月:「?」

    曾黃台不賣關子:「他們特別喜歡點撥小輩,一點兒也不藏私,幾乎是以揠苗助長的方式想提拔起年輕一代。」

    確實是這樣,關於這件事,祁宵月曾經還感嘆過。

    她經歷的那個時代是修行學法全靠拿命拼的時代,誰得到好寶貝都要壓箱底,恨不得藏一輩子最後帶進棺材裡,哪裡像如今這樣抓到個好苗子就要把家底都抖出來。

    還有玄學大會,似乎也隱隱約約有提拔小輩的意思。

    看她臉上思索的表情,曾黃台意味深長,繼續問:「你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嗎?」

    「因為現在玄學界人才匱乏?」她猜測。

    曾黃台搖搖頭:「不全是這個原因,雖然現在人才寥寥,但有幾個老傢伙在頭上頂著,總能看著小輩慢慢長起來。」

    他話意引導性明顯,祁宵月心中猛地冒出一個大膽的猜測,睫毛忍不住一顫。

    曾黃台聲音緩沉:「你猜到了,不是嗎?」

    祁宵月緊抿著唇,不答。

    曾黃台不在意她說不說,反正這件事,總要知道的。

    他突地轉過身,手還是負在身後,往原先的那棵樹下走,頭垂著,脊背卻還挺直,只是身姿落在樹幹陰影中,突然有種寥落感。

    聲音慢慢地傳進祁宵月的耳朵里,蒼老又深沉:

    「為什麼要那麼急迫地去照顧小輩呢,這是慈念,亦是長者的無私,但更多的,是想儘快讓他們能有肩負起整個玄學界的能力。」

    「因為這群老傢伙,根本沒有多少時間來護著他們了。」

    林間寒風倏地刮過,話音卻沉重地風吹不散,如柄重錘,狠狠地,不偏不倚地,砸在了祁宵月的心上。

    「暗陣為什麼能存在百年不朽,區區一個陣法真能護住百萬生靈數輩不受惡鬼侵襲,不遭陰魂擾亂嗎?若有這種好事,那玄學界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有得就必定有失,既然有了和平,那我們總要付出點什麼,這才公平。」

    祁宵月冷著臉,眉上落霜,她聽到自己的聲音極為沉悶:「那我們付出的是什麼?」

    曾黃台又笑了笑,嘶啞難聽,嗓子像被沙磨過。

    四周高樹林立,怪異的笑聲緩慢迴蕩,驚起一片飛鳥。

    「能是什麼,以命抵命的買賣,付出的當然是那群老傢伙的命嘍。」

    他側過臉,半邊嘴角勾起,滿臉橫疤恐怖又驚悚。

    暗暗陰影下,像衝破屏障的鬼魅。

    「那石頭上的血是誰的?自然是歷代被用來填陣的我們玄學界祖祖輩輩的。若要保持暗陣鎮壓之力百年不斷,就要用修為能力最高的人用命去續。」

    「這個意思,你懂嗎?」

    萬籟俱寂,靈氣因曾黃台的嘶吼瞬間扭曲波動,周圍的樹木皆驚顫起來。

    黑鴉滑過天空,被枝丫分割過後的天幕驀地閃過數道漆黑的飛影,伴著堪稱悽厲的尖鳴,突然響徹深林間。

    冬風肆無忌憚地吹,像刀片,一刀一刀割在祁宵月的臉上。

    她終於明白了。

    為什麼長輩們傾囊相授,為什麼暗陣隱匿良久,為什麼即使陣破了,人間依舊沒出亂子。

    因為護持這一方和平的,是長輩的生命和遺念。

    她聽到自己聲音很僵,宛若冰凍:「曾前輩跟我說這些事又有什麼用呢,我又不能做什麼。」

    曾黃台冷冷盯著她:「我也不指望你們能做什麼。」

    祁宵月捕捉到了「你們」這個詞,內心更加奇怪,還沒有思緒,就聽到他繼續說:

    「暗陣餘威根本持續不了多久,幕後操盤者還在隱匿,不知何時人間就要起紛亂,那群老頭子活不了多久了。」

    「您想說什麼?」

    曾黃台注視著她:「祁小姐可曾想過,這道劫數過去之後,四大家族的地位又該如何定論呢?」

    他目光灼灼,渾黃的眼瞳里,是絲毫不加掩飾的野心。

    「如今應曾葉楊四家鼎立,應曾兩家互不相讓,雖說名義上領頭的是應家,可論人心所歸,還是曾家更占優勢。」

    「若四家主心骨都已投陣而去,那挑起大梁的就該是各家族中最耀眼的子弟,年輕一輩中,誰又擋得住曾靜白的鋒芒?」

    祁宵月明了他的意思,卻仍然沒猜出來他是什麼目的。

    「晚輩愚鈍,曾前輩不如挑明了說。」

    曾黃台呵呵笑,眼神深意明顯:「祁小姐,我知道你的厲害。」

    「從你救了靜白這件事來講,我們曾家就很感激你,也認可你的實力,靜白也打心眼裡佩服你,雖然她嘴上不說,但我看得出來她認同你這個人。」

    「既然有實力,就該有更好的歸宿。玄學界修行不易,有依仗便會更好行走一點。不知祁小姐,可否有日後歸屬我曾家的打算呢?」

    曾黃台說得大大方方,一點也不避諱自己的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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