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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3:10:12 作者: 連薔
「鋪床啊沒看見嗎?」
「廢話我能不知道你那是鋪床嗎?」
她抬手甩門,門砰地一聲撞牆,隔絕了外部嗚咽的風聲, 夏寄纖跨過整塊方地毯,伸手來抓祁宵月揚被子的手,壓著嗓子:「現在還鋪什麼床啊,這地方肯定有鬼,我們先離開這裡再說,留在這裡太危險了。」
厚重的棉被波浪式的滾起,震出陣陣沉積的飛塵。碩大的紅色牡丹花繡得精緻,靜靜附在被罩最中央。
外面風起,木窗吱嘎作響,從窗縫裡,又飄來剛才那神秘消失的孩子哭聲,憋著氣似的,有一陣沒一陣,聽著像隔了層膜,沉沉壓在耳底。
祁宵月若無其事地擺枕頭,鋪被子,耳邊有聲,她全當沒聽見,只淡然說:「暗陣的事肯定跟這裡有關聯,進都進來了,總不能無功而返。」
她還笑,頰邊的酒窩淺淺,「何況我們還搭了大幾千塊錢在這兒呢,不住一晚,未免也太虧了吧。」
夏寄纖動作遲鈍地伸著指頭指天花板,又往窗那邊示意:「這小孩哭你沒聽見?」
「聽到了,我不聾。」祁宵月專心擺弄自己的床,一副萬事不管的樣子,「鬼哭罷了,怎麼,你害怕啊?這種東西不應該見多了嗎?」
「我看你是真的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
「就是因為當回事,所以才要揪出來到底是誰想取走我們的命。」
這話振振有詞,夏寄纖嘶氣,「我算是知道了,你跟曾靜白才是一類人。」
「怎麼說?」
「一樣瘋的不得了,腦迴路太奇怪了。」
祁宵月彎眸:「我當你誇我了。」
夏寄纖呸一聲,不情不願地往後卸力,坐在自己床上,嘖嘖驚奇道:「你說應三看人這都是什麼標準,審美那麼詭異。」
這話不知道是拐著彎在夸還是罵,祁宵月眼垂眼,不搭理,夏寄纖往後仰身,眼睛對著天花板,頭頂燈光直射入瞳孔,激出一點淚。
她突然想問:「你跟應三是什麼關係?」
祁宵月斜睨她:「八卦啊?」
「就是好奇你和曾靜白會成為什麼關係。」夏寄纖呼氣,看著淺薄一層水霧往上飄,她慢慢接後半句:「朋友或是情敵。」
「都不會。」
「嗯?」
「Just acquaintances.」
「唔。」夏寄纖挪著下巴,驀地一笑,懶洋洋,整個人裹在長長的衣服里,只有小小一團,她哈著氣:「那我就當是你」
「砰砰」有人敲門,她一卡,聲音被截住,祁宵月只聽到一個字「你」,她回頭看,沒問什麼,先抬了抬下頷,示意:「去開門。」
夏寄纖聽話起身。
門外是應念和曾靜白,兩人整頓得快,在門口杵著等人。
樓下,那個婆婆手腳更麻利,已經潦草地備好了飯,此刻正站在樓梯口往上張望,手裡揚著鍋鏟,嘶啞著嗓子喊:「吃飯咯,趕緊下樓,磨磨蹭蹭的一會兒就涼了。」
那鍋鏟在她手裡利得像把刀,夏寄纖看得膈應,先叫祁宵月下樓,她跟後方。
這點小地方沒有單獨餐廳,所幸還有個小後院,支著防水篷,擺著幾張方形木桌。屋裡氣息太憋悶了,幾人選擇在外面吃,寧願吹冷風也不願意就著那滿屋血紅色下飯。
老婆婆也是個摳門的,四個人也沒做幾個菜,紅紅綠綠一片,打眼一瞧都是素,唯一的肉菜還得在青椒里找肉絲。
曾靜白不餓,祁宵月嘴挑,只有夏寄纖和應念湊合著吃。
曾靜白插著兜,往院邊走,那裡有散落的凳子,圍著一圈可有可無的籬笆,後面遠遠的是枯黃的山腰,近處是一條用泥土和磚塊鋪成的小路,坑坑窪窪還蓄著雪水。後方還有一戶人家,同樣的小兩層,紅鐵門極其扎眼。
她迎著微弱的風,拿出火機,磕出一根煙叼在嘴裡,剛打出火,頭頂飄來一句:「老煙槍啊?」
側頭,是祁宵月,白白淨淨素著一張臉看她,沒什麼表情,好像就隨口一問。
她鬆開拇指,夾出煙,「介意嗎?」
祁宵月用腳挪著木凳子,把它擺對地方,一邊坐下一邊趨開雜七雜八的碎石塊,嘴裡說:「請便。」
曾靜白打著火,火苗搖搖晃晃,藍紅之色涇渭分明。火尖舔舐過菸頭,曾靜白輕輕抽一口,嘴角泄出一綹煙霧,細細往外飄,空氣里有菸草味,淺淺的,不難聞,也很難讓人忽視。
她嗓子啞,語調沉沉,是抽慣煙的,「常抽,沒癮。」
這是在回祁宵月那一句話。
也許只有這樣的畫面才適配曾靜白,灰白霧靄中,艷麗的唇色隱隱顯出輪廓。視線向下,眼皮半掀半閉,眼神落在虛處,空無一物。頭髮遮著額,眉峰露著,又濃又靚,犀利得像把刀,又高貴得像只波斯貓,誰也惹不起。
祁宵月覺得這樣的曾靜白特別好看,也很有攻擊性。
她先說:「屋裡有血。」
曾靜白撣掉菸灰:「嗯。我們屋也有。」
「你上次來的時候沒有異常?」
「沒有。」
祁宵月輕笑:「近段時間都是雪天,不會有遊客這個時候上山,這麼看這地方倒像專門來等我們的。」
曾靜白不反駁,煙被她夾在兩指,菸頭對外,火光微亮:「應該是來等我的。」
這話說得不清不楚,祁宵月心領神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