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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3:10:12 作者: 連薔
雪不大,細細碎碎地飄,路上沒有人打傘,祁宵月側著身透過窗往外看,飛揚的雪花紛紛落落,均落在她深邃清亮的眼眸里,映得她的眼睛都像裹了層透亮水膜,汪然一片。
手機屏幕再次亮起,祁宵月往手裡掃了一眼,隨即略顯驚訝地抿了下唇。
竟然是應三給她發了條消息。
這人一回京市就好像人間蒸發一樣,徹底沒有了音訊,祁宵月有空也不會想起應三的存在,自然也不會主動去找他,兩人就像以往很多年那樣,保持著微弱但不中斷的聯繫。
應三發來的是一張照片,祁宵月點開大圖,發現也是一張雪景照。
照片上是一棵只剩枯乾的樹,細瘦的枝節上承著零星堆起的雪花,正絮絮地往下飄著碎雪,脆弱的老枝搖搖欲墜。
祁宵月問他:「京市也下雪了嗎?」
她調到相機模式,隨手拍了一張車外流逝的景象,發過去,附言:「湛城這裡下雪了,很小,挺漂亮的。」
應三:「是挺漂亮的。」他沒有回答祁宵月的話,不著痕跡地轉開話題:「最近怎麼樣?」
祁宵月覺得這句話可太符合他們之間敷衍的同事情了,寒暄客套得都沒有一點心意。
她有點被自己的想法悶到,撇撇嘴咬著唇回:「挺好的,吃喝不愁,庸庸碌碌,不比你辛苦。」
這話說得頗有股指桑罵槐的意味。
手機這端的應三罕見地微微一笑,隔著屏幕他都能感受到祁宵月牙尖嘴利明嘲暗諷的小樣子,有些花就是不能隨便招惹,稍一不留神就要被刺扎到。
但這刺扎得他心甘情願。
剛想再說什麼,祁宵月那邊卻不配合了,祁宵月不想跟他聊,冷漠無情地給他發了條「我還有事呢,你好好賞你的雪景吧,有空再找你。」
隨即她就鎖了屏,不想看到應三再發過來的消息。
笑話,這人都可以一兩個月銷聲匿跡,現在他一發消息自己這邊就顛顛地趕著回,搞得跟她一直在等這人的消息一樣。
天都冷了,應三也得晾一晾,省得他以後得寸進尺敢一兩年都沒個蹤影。
亂七八糟地想著,公交車停了站,祁宵月把毛茸茸的帽子罩在頭上,跟著人流下車。
這裡是比較舊的一片居民樓,附近沒有地鐵站,想來的話也只能搭乘公交。
這裡從裡到外都透著一股陳腐的氣息,巷子多,路難走,下水道上鋪著的石磚都不牢穩,一腳踩上去就會咯噔一響。
祁宵月沿著記憶里的路饒進小巷裡,巷子很寬,兩側有低矮的小院房,黑莖的葡萄藤在二樓繞了一家又一家。
巷道兩側飯店林立,蒸騰的熱氣衝破玻璃門湧出來,溢出的飯香濃郁又勾人。
現在還早,四周擦肩而過的都是挎著菜籃的老年人以及拖著尾巴跑過的大黃狗。
前面有個掛著紅牌子的小賣部,祁宵月拐進去買了根棒棒糖,五彩的糖紙看起來有些廉價,她扯著包裝紙的角把它剝開,將紫色的糖球塞進嘴裡。
唔...葡萄味的。
她暫時沒走,小賣部的空調風吹得很猛,她歪著頭往外看,外面小雪未停,有婦女帶著孩子出來攢雪球。
風很弱,女人們扯著嗓門說話的聲音很大,她聽得真切。
「哎呀,這都快臘八了吧,過兩天得去買點核桃仁。」
「誒,臘八粥給凡慶他媽帶點去,今年凡慶走了,她肯定不煮這東西了。」
「知道知道,我記著。」
稍遠處昏暗的樓道口裡有個瘦弱的女人拎著兩個黑色袋子下來扔垃圾,她沒停留,丟了手裡的垃圾袋就上了樓,折角的地方有個高大的男人身影立著,在等著她一起上樓。
祁宵月面無表情地嚼著糖塊,仔細盯著女人的背影。
她好像比之前更瘦了點,厚厚的棉襖裹著也有一絲瘦脫骨相的纖弱感,不過那頭烏黑的長髮依舊惹眼,披散在肩上更是抓人眼球,模糊的側臉也仍然白皙似雪,完全沒有一點老態。
還跟之前一樣的窈窕,一樣的風韻雅致。
「曖!」櫃檯上的老婆婆猛然在祁宵月的眼前揮了揮:「小女孩家家的別看!」
她年紀很大了,白髮花花,眼陰沉著,臉上皺紋滿布溝壑縱橫,話有些尖利:「那家婆娘可不乾淨,這兒子才走了多久啊又有男人天天往自己家跑,呸,小心看了長針眼!」
她說著就有些上火,撒氣般驅趕著祁宵月:「還買不買東西了,不買就快走快走,別影響我做生意!」
祁宵月咔吧咔吧咬碎糖球,笑了下,沒爭執,徑直出了小賣部。
她沒再繼續往巷子裡走,而是沿著原路折返回去。她像沒有什麼目的似的,輾轉來到這個地方只為買一根棒棒糖。
糖球碎塊尖銳的稜角刮著舌頭,舌尖上都是令人不喜的劣質糖精味,但祁宵月依舊嚼得津津有味。
剛才那個扔垃圾的自然就是祖凡慶的媽媽祖凌,即使沒露正臉,祁宵月依舊可以確認。
她可能就是閒了,所以想來看兩眼,確認祖凌還活著並且過得還行就安心了。
她當初跟祖凡慶保證過他媽媽不會過得太差,現在也算證實了她的承諾。
有新的人會代替祖凡慶去愛她、保護她,即使深刻的痛不會被抹去,但必然會給予一些寬慰,兜兜轉轉,總不會是太悲傷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