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頁

2023-09-29 03:10:12 作者: 連薔
    連祁宵月都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這個才不過十七八歲的男孩,她直至現在還在思考,如此乾淨的靈魂是不是真的不太適合在這樣的環境中生長,是不是當初投胎時,負責輪迴事宜的部分給祖凡慶分錯了命格,這樣的孩子本就應該是理所當然的擁有美滿人生的。

    但現實中好像沒有那麼多理所當然。

    記得在很早之前,祁宵月剛剛接手地府的工作的時候,之前應三就對她說過:

    「世界上有無數種生命,自然也就活成無數種姿態,所以我們即使窮盡一生也只能說是比別人多看了一些生命的活法,沒看過的東西千千萬萬,所以遇到什麼樣的都不必驚奇,也不必插手,他們有他們要走的路,我們只負責送最後一程。」

    他們也只能送最後一程。

    祁宵月將下巴埋進衣領中,莫名有些悵惘。

    微風涼颼颼,她加快了步伐。

    這一走一來的空隙間,校領導與祖凌又進行了一番交談。

    這些做老師的見過太多類型的家長,他們連夜開了一場又一場的會,應對措施準備了一套又一套,甚至做好了被死纏爛打要求巨額賠償的準備,可一遇到祖凌,他們提出的所有建議都被全部無視。

    祖凌不提事後處理,不提學校的監管責任,連賠償都不談,她的話翻來覆去就只有一個意思:我只需要一個原因,一個我兒子為什麼會自殺的原因。

    年級主任坐在最外側深深嘆著氣,根本無法接話。

    還好祁宵月拯救了這個面面相覷的尷尬場面。

    祖凌一直記著這個匆匆一瞥的女孩,她去三班的時候也見過,這小姑娘長得太過惹眼,很難讓人忘卻。而且之前祖凡慶在家裡時也向她提起過班裡有個長得非常漂亮的女孩,心地也很好,三番兩次幫過他,祖凌一直對這件事有印象。

    所以自打一照面,她就對這個女孩子有好感。

    跟之前進來的那個不一樣,這個叫祁宵月的女孩面無表情,連眉眼都是淡淡的,安靜又穩重,比之前那個滿臉賣乖的好了不止一點半點。

    年級主任揉了揉太陽穴,讓祁宵月落座:「你先坐下,老師們和這個阿姨有事情要問你。」

    祁宵月落座,神情不變,眸露清光:「祖凡慶的事?」

    在座的老師紛紛抬頭看她,祖凌也將視線移到她身上。

    祁宵月的臉上沒有絲毫驚惶,也沒有故作出的悲傷或是惋惜,她很平靜,眉峰緩和,眼眸深沉,深邃的瞳孔中捕捉不到任何情緒,但莫名的就讓人感受到些許撫慰,好像全身的負面情緒都被那烏黑的雙眸吸走。

    祁宵月側頭,向祖凌微微頷首,「請您節哀。」

    「如果有什麼想問的就請問吧,我和祖凡慶算是朋友,能回答您的我不會隱瞞。」

    祖凌看著這個小姑娘略有關切的模樣,一瞬間甚至有要落淚的衝動。

    她今天一天竭力忍住的淚意與焦躁好像就在這一刻潰不成軍。

    這是來自陰間的撫慰,變相等同於代替祖凡慶做出的最後一次對母親的安撫,祖凌雖不知道,但靈魂依舊會有觸動。

    吸了吸鼻子,祖凌維持住表情,輕聲開口:「同學你好,我是祖凡慶的媽媽,我們早上的時候在十字路口見過。」

    「嗯。」祁宵月認真應聲。

    「我想...我想了解一下祖凡慶在學校里的情況,請問你可以...告訴我嗎?」

    白熾燈下,女人的臉被照得更為慘白,毫無血色的皮肉裹著內里,給人一種形銷骨立的錯覺。

    光與影的交接處,祖凌才稍稍泄出一點強撐著的脆弱。

    姿態在如何強硬,她現在,只是一個剛剛失去孩子的母親。

    除此之外,她沒有任何身份。

    祁宵月在她近乎乞求的目光中,鄭重地點頭:「好,我全都告訴您。」

    「你是說...三班的同學一直都在孤立祖凡慶?」年級主任根本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她感覺自己的頭都要炸了,「這怎麼可能呢!沒有理由啊!三班同學一向都很團結,學風也好,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在你們班主任都沒有察覺的前提下,孤立一個學生這麼長時間?」

    祁宵月覺得她這句話問得有些可笑,她注視著年級主任,反問道:「這種事情,班主任沒有察覺難道不是正常的嗎?」

    「嗯?」年級主任的臉微僵。

    祁宵月語氣無波無瀾:「一個學生,只要有心幹壞事,老師再怎麼細緻入微也不可能完全盤查到,更別提是這種集體性無意識的舉動了,也許連這些學生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在做什麼,更何況是老師呢?」

    「可...可這...」對面的校領導緊緊蹙眉,不安地搓手:「可這沒有理由啊。」

    「祖凡慶是個好孩子,所有老師、同學對他評價都不錯,成績好性格也好,根本沒有理由會處於這種境地啊。」

    祁宵月頓了一下,又反問:「難道一定要為惡意找一個理由嗎?」

    「也許只是看不順眼呢?」

    她說:「老師應該知道二班有一個叫常行的人,他是什麼樣性格的人老師心裡應該都有數,這樣的人,平白無故去欺負一個同學,也是有可能的吧?再加上他那暴戾的脾氣,對班裡的同學進行一番恐嚇,自然而然就沒有再願意接近祖凡慶了。」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