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九章 父親去了

    「來人。」寧王放鬆了握緊的拳，揚聲朝外面喊了一聲。

    有人應聲，是一褐色短打勁裝的中年人現身，寧王對著他招手，然後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褐衣中年人點頭離開。

    寧王走到一株養的極豐茂的墨蘭面前，伸手輕拂了一下葉子，儒雅的臉上浮出一抹淺淡不明的微笑來。

    那邊林福音卻還在和孟不凡討論是不是寧王將大魏的真實情況暗中送到了北戎老皇帝面前。

    孟不凡也和她的想法一致。

    作為大魏低調的不能再低調的大才子，孟不凡自然也研究過寧王這個人，很多寧王的秘密他知道的要比林福音知道的多得多。

    只是兩人怎麼也沒想到，他們只猜到了一半，裡通外國的事情是有，卻不是寧王所為。

    和孟不凡分開後，林福音坐著馬車打算回長公主府，半路上卻被一架低調奢華的馬車攔住去去路。

    小章停車問責，那輛馬車的窗簾卻掀開了，一張儒雅的中年人的臉就露了出來。

    「嘉和郡主，是本王，可願賞個臉面，陪本王去梨園看場戲？」

    林福音聽到這個清冷如寒冬初雪一般的聲音後，身體忍不住一僵，是寧王？

    怎麼今日她剛和孟不凡料到他，今日下半晌他就攔路請她去看戲？

    這大魏的梨園是專門看戲的場所，但只服務貴族高官，平民百姓再有錢也進不來這梨園。

    但林福音來到京城這麼長時間，從來沒去過梨園。

    她沒想到寧王竟然有喜歡看戲的嗜好。

    「既然寧王殿下有這個雅致，福音自當從命。」林福音沒有拉開窗簾，但清脆玉朗的聲音從馬車裡傳了出來。

    寧王也不介意，微微一笑，馬車車輪就骨碌碌的轉了起來，小章趕著馬車跟上了寧王的馬車。

    到了梨園後，寧王引著林福音上了二樓雅間。

    戲台在雅間的正對面，寧王選的或者是定下的位置是全梨園視野最好的位置，這更加印證了林福音的猜測，這寧王是個老戲迷。

    其實她對戲曲也有幾分喜愛，年輕的時候雖然不喜歡那咿咿呀呀唱腔，但隨著年齡的增長，才會聽出來那咿咿呀呀中蘊含的無邊韻味和人生的酸甜苦辣。

    寧王在林福音坐定後，並沒有主動和她說話，見人拿來戲摺子勾了一下，接著戲台上就走出了表演的戲曲人員。

    寧王點的這曲戲曲目是《趙氏孤兒》，戲腔倒是類似於林福音前世的昆區。

    但這個《趙氏孤兒》和她前世所知的《趙氏孤兒》可不是一回事兒。

    從戲曲的內容中，林福音推測出了大概。

    一個叫趙生的年輕人，年少父母雙亡，是被比他大六歲的長嫂養大的。

    那個長嫂是個溫柔美貌的善良女人，只可惜她嫁的大哥是個性格暴躁又多疑的漢子，不但不好好憐惜妻子，反而在外面招惹一些不懷好意的女子，長嫂受盡了委屈。

    但即便如此，長嫂對趙生依然如故，像母親一般關愛他，給了他和她子女一樣多的關愛。

    後來隨著趙生年齡的增大，對長嫂越來越憐惜，為了在家裡幫長嫂養家，他竟然自己斷了科舉的路子，做了一個木匠學徒，以此掙銀子幫著長嫂養活她的孩子。

    因為對長嫂有於母親一般尊敬，在旁人都讚揚他的時候，自己的大哥竟然污衊他對長嫂有不軌之心，大哥要殺他，雖然被長嫂跪求攔住，最終趙生被大哥趕出了家門，成了一個真正的孤兒。

    後來趕上國家和敵國開戰，心如死灰的趙生參軍，他本就聰明，在戰場上又不要命的和敵人拼命，很快他的軍事才能被上面看中，在軍中贏得了屬於他的位置。

    後來國家打贏了，皇帝論功行賞，趙生憑著軍功被封了將軍，又幾年過去了，趙生已經成了天下兵馬大元帥了。這個時候他終於敢回去見長嫂了，但回去的時候才知道長嫂在他離開的第三年已經在大哥的璀璨虐打之下撒手人寰了。

    痛苦的趙生想要將長嫂的三個孩子接到身邊撫養，但被大哥灌注了是趙生對他們母親有不軌之心，她們母親愧疚難安，實際上是趙生害死她們母親的錯誤想法，長嫂的孩子們恨他入骨。

    最終痛苦的趙生一個人孤零零的回到了他的大營中。

    林福音推測出這個戲曲的內容後，心裡如壓了一塊沉重的大石頭一般。

    這個戲曲有太多的隱晦的內容了，一般人可能只關注主人翁如此悽慘的人生去了。

    可林福音卻在心裡提出了一個疑問，那趙生對長嫂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

    「你這麼大的女娃娃能有這個耐心陪著我這樣的老人家看戲這麼久真是難得了。」一曲完畢，寧王才淡然出聲。

    林福音回神，也淡然道：「這戲曲很有意思啊。」

    「哦？你竟然聽懂了這戲曲？」寧王似乎訝異了一下，也有些不相信，「安平郡主都三十幾歲的人了，都聽不懂這戲曲講的什麼。」

    寧王並沒有說謊，他經常讓戲子們去寧王府演戲，安平郡主為了討好他也曾經常陪他看戲，這《趙氏孤兒》是他必點的戲曲，但安平郡主哪怕聽了一百遍也聽不懂這《趙氏孤兒》講了什麼內容。

    林福音見寧王不信，就笑著將她理解的內容對寧王說了一遍，她口齒清晰，內容總結的恰到好處，倒是讓寧王呆愣了一瞬。

    「今兒可算是找到了一個知音了。」寧王回神後哈哈大笑起來，他笑聲清朗如月，和先前的寒冬初雪一般的聲音是兩個極端。

    林福音也沒想到他這麼高興，心裡十分疑惑。

    「可不是知音麼？這趙氏孤兒可是本王親自編撰出來的。」寧王笑眯眯的瞧著林福音，似乎是在邀功，「怎麼樣，還可以吧？」

    林福音聽這《趙氏孤兒》竟然是寧王自己寫出來的戲曲，心裡狠狠一震。

    她知道作為文學創作的一部分，哪怕是戲曲，若是真的沒有一點人生閱歷也創作不出如此經典來。

    而《趙氏孤兒》在大魏儼然已經成了戲曲中的經典了。

    那麼創作出這個經典的寧王到底有著什麼樣的人生經歷呢？

    林福音越想越覺得心跳加速。

    若是寧王是戲曲中趙生的原型，那戲曲中的長嫂原型又是誰？殘暴疑心的大哥原型又是誰？還有長嫂的孩子們的原型呢？

    似乎是看出了林福音心裡的震動，寧王眼裡浮出了一抹森然的殺機。

    他光顧著高興了，卻忽略了林福音的聰明智慧！

    「怎麼了？想的入迷了？」寧王試探的問。

    林福音瞬間一個機靈，飛快的斂去了眸底的震驚之色，添了一下乾澀的嘴唇，不自然的道：「我覺得趙生的大哥實在是太殘忍了，心裡有些不舒服。」

    林福音知道《趙氏孤兒》里的大反派那麼可惡，也代表著寧王十分厭惡這個角色，那麼她按照他的心思來說，也許他就不會懷疑她是窺見了什麼。

    果然，林福音賭對了，聽了她是厭惡戲曲里的大哥，寧王果然沒有多想了。

    心裡還在好笑自己想多了。

    林福音畢竟是個十幾歲的女孩子，對於那種大反派心裡震驚和厭惡那是自然的。

    寧王想通這一層，又興致勃勃的和林福音聊起了戲曲的內容，林福音也裝著一個十幾歲少女的心境和他聊。

    這一聊倒是讓寧王對林福音好感更甚，最後才感嘆道：「和嘉和你來看戲比和安平來有意思多了，她年紀雖然大了你一半還多，但卻一直沉不下去心來陪本王看戲。」

    林福音笑而不語。

    寧王只聊戲曲並沒有聊任何別的事情，這讓林福音心裡十分疑惑，她本來想的是寧王這次約她出來，絕對不會是單純的看戲。

    可等她和寧王分開後，她才感覺，寧王這回真的只是單純的請她去看戲的。

    林福音想不通，正好若水長公主來她的院子看她，見她坐在床沿上蹙眉沉思，她有些不忍心打擾她。

    林福音終於發現若水長公主來了，忙跳下來請她坐，自己又忙著要給若水長公主倒茶。

    若水長公主卻一把按住了她，「福音……別忙了，我有事情要告訴你。」

    林福音聽到若水長公主聲音沉重中帶著一抹難言的擔憂，她心裡突然狠狠一跳。

    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躍上了心頭。

    卻故作沉穩的笑著問若水長公主，「姨母這麼嚴肅，倒是讓我心裡只打鼓，是什麼事兒？」

    ：「你可要撐住！」若水長公主看了她一眼，見她乖乖點頭，才低聲道：「青蓮縣那邊的人來信說，你父親去了……」

    「我父親去了？」最後沒來得及消失的笑容僵在了林福音的臉上，她的聲音一下子就乾澀了起來。

    若水長公主點點頭，將手裡的訃文遞給了她，「你父親是今日一早去的，去的很安詳，遵循他身前的囑咐，消息是瞞著的，只有你們村裡的幾家人知道，現如今也已經封棺和你娘親葬在一處了。你父親也叮囑不必你們戴孝……都是為了你們好，音丫頭節哀吧！」

    林福音只見若水長公主嘴巴在動，但耳朵里一句也聽不清她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