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二章 當家的人選

    林福音這個時候哪有心思說這些，忙拍著林老爹的後背，帶著哭音勸道：「您就別說話了，好好歇著是正經。」

    林遠笑著搖搖頭，伸手摸了一下嘴巴的血跡，從容道：「人固有一死，我這回是去見你娘親的，不必難受。你也不要阻止我說話，都這個時候了，我有好些事情要交代你。」

    皇甫瑾本來倒了水來，聽到林遠這句，就站在一邊，沒有打擾了。

    林福音哽咽了一聲，卻強顏歡笑的看著林老爹，「爹您說，我聽著吶。」

    林遠伸手慈愛的拍了拍林福音的手背，臉上都是釋然的微笑，「那次答應你將為你娘報仇的事情交給你後，爹想了很多很多，也打聽了你在京城的情況，爹也知道了寧王私底下的小動作，爹想明白了，你娘親和若水長公主的悲劇果真是寧王那老賊動的手腳，我看那老賊現在又死灰復燃了，你一定要當心，護好自己……」

    還沒說完林老爹又劇烈的咳嗽起來，飛快的扯過林福音遞過來的帕子，一口黑血吐在了帕子上，又從容的將帕子團起來扔到地上了。

    見老爹一臉殷切的看著自己，林福音連連點頭，沙啞道：「爹放心，女兒曉得的。」

    林老爹又咧嘴笑了，「但這不代表我就原諒了若水和皇帝，所以你的婚事我一定要做主的，我倒是要看看若水能有什麼辦法。」

    林福音無奈的搖搖頭，這老爹也是心大，都這個時候了，還不忘和若水長公主斗。

    「嗯，我知道你會好好照顧教養你弟弟妹妹的，這個我最不擔心。就是我的身後事，我要交代你的就是你不必管，也不必老宅管，你去和村里人說，我希望由村里人將我和你娘合葬了……」林遠說多了有些氣喘，皇甫瑾忙將水遞了過去。

    林遠自己接過水喝了一口後，繼續道：「我也不想你眼睜睜的看著我死，你明日就回京城去，我留下遺書，也不必你為我戴孝，我不配為人父，不配讓兒女戴孝，你就當父親三年前跟著你娘親一起去了吧……咳咳！」

    林遠說這番話絕對出自真心，自從發覺身體已經撐不住了後，他回憶起過往的點滴，才發覺他這輩子一心撲在妻子身上，就算喜愛長女那也是因為妻子而愛屋及烏。

    所以他覺得自己不配為人父，不想林福音和兩個小兒女為了他這個不稱職的父親而傷心。

    但為人子女的，林福音自然反對。

    林遠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搖頭制止了她的話，「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音兒丫頭你就答應了爹吧。」

    林福音還要再說，這次卻被皇甫瑾阻止了。

    他沖林福音搖搖頭，「我想林伯父的意思是，他的死都不能傳揚出去，所以不要大辦喪事，就秘密的請村里里正和一些老人們秘密的將林伯父和伯母合葬了就行。」

    林遠聽了皇甫瑾的話滿意的點點頭，「音兒丫頭，我在，皇城的某些不安好心的人總歸會有所忌憚，我一死你們姐弟三就是孤兒了，誰都想欺負……你這孩子，還非得爹將話說的這麼明白麼？」

    林福音心痛難忍，為人父母總是為子女計深遠的，林老爹也不例外。

    她已經明白了林老爹的心意，哭著答應了。

    她知道，林老爹現在真正擔心的已經不是若水長公主和皇帝了，他擔心的是他死後安平郡主和寧王會對付她。

    寧王和安平郡主和若水長公主一樣，一定都忌憚老爹手下培養的那批死士兄弟們。

    「爹，您還有什麼要交代女兒的？」

    林遠臉色有一瞬間的凝重，遂道：「我希望你這次回京城將你爺奶還有大伯一家都帶到京城去。若是留著他們在葫蘆村，遲早是個禍害。現在那些鄉紳官員們得知了你的身份都巴結到你爺和你大伯那裡去了，他們這些日子沒少收人家的禮物。」

    林遠說的這個林福音心裡也有譜，在老宅的時候她已經發現了。

    但好容易擺脫了林家大房這些極品，現在又要將他們弄到身邊去，林福音覺得實在是噁心人。

    林遠看著她的臉色也明白她的心思，苦笑道：「爹知道你不喜歡和那些人打交道，但為了你們三人後面少些麻煩，還是接到身邊看好了才是正經。」嘆了口氣後，他又道：「爹這些日子讓人好好觀察了那徐氏，倒是個有幾分手段的明白女子，你大伯娘那樣的渾人在她手裡也沒討到一點便宜，到了京城你將林家交給她打理，讓她好好管著那些人即可。」

    林福音看了一眼皇甫瑾，見皇甫瑾微微沖她點頭，也就答應了，「那好吧，我到時候派人看著那一家子就是。」

    「這就對了，爹若是走了，留了他們在這裡也沒個人鎮住，還不定會做出什麼歹事來。」林遠嘆氣。

    林福音沒接話，眼裡都是憂傷。

    林遠看了她一眼，擠出一絲笑道：「好了，這邊飯已經好了，你快帶著瑾兒去用一些，用完後就再去老宅一趟，將事情都交代好，明日就走吧。」

    林福音點頭。

    午膳後，林福音在姜夫人的陪伴下再次去了老宅。

    老宅一家人正在大快朵頤，滿桌子大魚大肉，趙氏吃的滿嘴流油，倒是徐氏一邊照顧著兩個孩子，一邊給林老爺子和吳氏夾菜，顯得十分低調懂事。

    見到林福音又過來了，徐氏忙熱情的下了席，揚起笑臉迎著林福音，旁的話也不多說，只道：「郡主妹妹，快來坐下吃飯。」

    林老爺子和吳氏的筷子停下來了，其他人只盯著碗裡繼續吃。

    林福音笑著搖搖頭，「我已經在我爹那裡吃過了。」

    林老爺子就問道：「你爹還好麼？」

    林福音知道林老爹的心思，讓她帶這一大家子去京城也是為了不想讓他們將他即將去世的事情傳揚出去。

    「喝了我開的藥，我爹身子又好了些。」林福音道。

    林老爺子似乎鬆了口氣，連聲道：「那就好，那就好！」

    正在林老爺子想再找個話題說的時候，里正帶著一幫老人們上門來了，都是來給林福音見禮的。

    原來村里人見趙氏拿了殺好的雞鴨去小河裡洗，就問她家裡出了什麼好事了，趙氏就將林福音回村的事情興沖沖的說了出去。

    小山村也就那麼大，不一會兒大家就都知道了，里正就帶著人過來了。

    里正村老這些人多少有些見識，見到林福音那是畢恭畢敬，一點禮也不願意錯的，倒是顯得拘謹了許多。

    林福音本來也要見一見他們的，見他們主動來了，倒也省了她的事了。

    因為家裡來了里正這些人，林老爺子忙喊徐氏和林二郎倒茶，又吩咐吳氏和趙氏趕緊的停了筷子將飯菜收拾掉。

    趙氏十分不滿，嚷嚷著飯也不讓人吃飽，卻被林大山狠狠一把推得差點跌了一跤，也不敢再說了，只好罵罵咧咧的跟著吳氏後面收拾碗筷。

    徐氏雖然大著肚子，卻不笨重，聽了林老爺子的話忙利落的答應著。

    徐氏給里正等人倒茶的時候，玉蘿和雲蘿就像小尾巴似得跟在徐氏身後，林福音怕她們絆著徐氏，也怕徐氏絆著她們，就招手讓她們到自己這邊來。

    兩個小姑娘畢竟年紀小，對她也陌生，不敢去。

    徐氏忙低聲呵斥了兩個小姑娘，將兩個小姑娘一手一個送到林福音身邊去了。

    兩個小姑娘好像很怕徐氏，乖乖的待在林福音身邊。

    林福音看了一眼徐氏，眼裡浮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這個徐氏有點意思，是個聰明人，知道她喜歡孩子，就讓孩子們和她親近。

    可見林老爹的眼光也十分毒辣，往後這是要指望她看好這些極品，林福音打算對徐氏好一些。

    里正一行人誇讚了兩個小姑娘和林福音這個姑姑親近，然後就開始一人一語的說著好聽的話。

    林福音陪著他們應付了幾句，里正等人就問起林遠的近況，林福音說了假話，說林遠最近還好，讓大家掛心了。

    大傢伙聽了後都高興起來，紛紛恭喜林老爺子，因為先前也聽過林老爺子說林遠的身子骨不大好，大家還擔心了。

    他們都知道林遠從京城回來後一直守在楚氏的墓地邊，暗中都敬佩他對楚氏夫妻情深，後來得知楚氏原來是大魏落難的公主，村里人雖然羨慕，但更多的是自豪。

    因為林遠娶了一個公主，他們葫蘆村的人出了村都被人豎大拇指，所以大家對林遠都十分關心。

    但里正卻發現了林福音眼裡的憂色，使了一個眼色讓幾個老人去圍住林老爺子，和他敘話。

    他則帶著幾位村老示意林福音借一步說話。

    林福音跟著里正和幾位村老走到老宅外面的老梧桐樹下，林福音知道周圍無人，就低聲將林老爹真正的身體情況告訴了里正幾人。

    一開始幾人心裡還抱有幻想，可現在聽了林福音話里的意思，他們一時都接受不了。

    「福音……不，郡主……」里正覺得自己喊錯了，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勺，「郡主，您父親他可才三十多歲的壯年啊，身子真的就差到那個地步了？」

    其他人見里正問了也都一臉焦急的看著林福音，他們都很擔心。

    這讓林福音心裡十分感動，就是林大山夫妻也沒有村民們這麼關心林老爹的。

    「里正叔，我爹的身子骨是那些年救我娘親落下的……」

    「就連福音你都診治不好嗎？你可是神醫啊！」有人急急打斷了林福音的話。

    「是啊，就算福音你看不好，李大夫呢？」又有人著急的問。

    林福音無奈的搖搖頭，眼含悲傷道，「我爹的傷實在是沒法子了。」

    「怎麼就如此了呢？」里正一臉難過的看著林福音，依然喃喃的道，「嗨！怎麼就如此了呢？你剛才是故意瞞著你爺奶的？」

    林福音點點頭，「我爹想讓我明日就將爺奶和大伯一家帶到京城去，他吩咐我後事就請里正叔以及眾位叔伯操心一下了，只需悄悄的辦，不能讓旁人知道了，就是村人們也不要告知，我爹說這是個要緊事！」

    頓了頓，又低聲補充了一句，「現在朝廷上不太平，他若是去了，消息暫時不能外傳。」

    里正幾人都是人精，聽了林福音傳達的林遠的話，都十分嚴肅的點點頭。

    里正就對林福音道：「福音這個你就放心！我們一定按照你爹的意思去辦！這樣，你明日就帶著你爺奶和大伯一家子走，你爹說的事情不是好玩的，而你大伯娘那張嘴，沒有誰不怕的，省的壞事！」

    林福音點點頭，十分鄭重的感謝了里正等人，里正忙一把扶起她，連聲道：「使不得，使不得！我們葫蘆村人都因你們一家人自豪，這些年來又在福音你的幫助扶持下，葫蘆村的每一家每一戶人都過起了好日子，你們家的事就是我們葫蘆村大傢伙的事情，怎麼能當得起你的謝？」

    林福音再三感謝了里正，鄭重道：「旁的話福音也不多說了，葫蘆村養育了我們一家，不管我們身份如何，都會回報葫蘆村的。」

    說完後回頭朝姜夫人看了一眼，姜夫人立刻會意，從腰上解開一個荷包遞給里正。

    里正拿著荷包訝異的看著林福音。

    林福音低聲道：「這個荷包里有一些上好水田的地契，大概有千畝良田，是我和我爹送給咱們葫蘆村全體大傢伙的，可以當做是咱們村的祭田，里正和幾位村老們好好合計怎麼用就是。」

    這樣一份大禮可是讓里正和村老們出乎意料了，農人將田地當命看，林福音這一出手就是一千畝良田，這可是有銀子也未必買得到的啊。

    林福音送這份大禮也是送人的心頭好，是特意為之的。

    「這……這怎麼好？」里正有些結巴，林福音臉色十分真誠，「里正就代替葫蘆村的大傢伙收了我們父女的心意即可。」

    她當著村老們的面交給里正也是有意為之的，這樣就有互相監督之意了。

    里正最終感激的接受了，發誓在林福音不在的時候帶領村人們守護好林老爹以及後面他和娘親的墓地。

    林福音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交代好這些事情後，她又當著林家老宅眾人的面將林遠要她帶著一大家子去京城的事情說了。

    不等眾人開心，趙氏就高興的一蹦三尺高，咧著嘴巴大聲嚷嚷，「哎呦，福音，總算你有良心了，大伯娘早就想跟著你去京城享福了，盼啊盼啊，終於盼到了！」

    林福音眉毛動了動，徐氏卻嚇得要死，立刻喊了一聲：「娘！你說的都是什麼話？」

    她心裡惱火死了，趙氏這個婆婆實在是太討厭了，這也是她盼著的事情，總算盼來了，若是因為趙氏說了讓林福音厭惡的話而將這件好事給攪黃了，那可怎麼辦？

    趙氏因為被兒媳婦斥責了一句，當下就不高興了，正要罵徐氏的時候，一直沒開口的林大山卻開口了。

    「你娘說的不對嗎？福音早該將我們接到京城去了，現在我們是得了三弟的福才能去，有什麼可高興的？」

    林大山夫妻的話倒是沒有讓林福音動怒，反正她知道他們夫妻是什麼樣的人。

    倒是姜夫人聽了氣的不行，走上前一步，攔在林福音面前，不悅的對林大山冷笑，「林大伯，你們夫妻說話好笑，既然對我們家郡主不滿，那就不要跟著我們郡主去京城。」

    姜夫人的氣勢不是一般婦人能比的，她一說話，林大山和趙氏都不敢再說了。

    林老爺子狠狠的瞪了林大山一眼，罵道：「你婆娘是個嘴碎的，你一個大男人也跟著嘴碎像什麼話！」

    林福音這才淡淡的揚了揚眉，根本沒有被林大山和趙氏的話影響，只淡漠說道：「我爹說了，這到了京城後，我會妥善安置你們，但到了京城，家裡就讓二嫂子當家，爺奶也好，大伯大伯娘也好，就都好好享福就成，別的事情都不用你們操心了。」

    她這話一出，徐氏眼裡飛快閃過欣喜之色，她萬萬沒想到那個從來沒見面的三叔會有這個決定，等到了京城讓她當家做主。

    眼珠子一轉，徐氏就明白了，心裡就只剩下苦笑了。

    林家這個家可不好當啊！

    林二郎聞言也只是訝異的看了一眼林福音，然後又將頭低下去了。

    林老爺子卻緊緊的皺著眉，吳氏和趙氏都還沒回神，兩人呆呆的站在那裡。

    唯有林大山臉色不好的看著林福音質問：「福音，你爺奶還在，再說還有我和你大伯娘，怎麼就越過我們讓你二嫂子當家了？再怎麼也輪不到她！」

    徐氏聽了林大山的話惱怒的抿了一下唇，不安的看了一眼林福音。

    林福音接受到她的眼神，安撫的輕點了一下頭，然後一臉漠然的看向林大山，「大伯，這件事是我爹決定的，你若是有意見，現在就去找我爹說去，我只負責傳話的。」

    林大山聞言臉色一僵，氣呼呼道：「我不管，我就問你，這樣越過長輩是好事麼？要問也是你去問你爹，為何要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