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九章 毒誓

    林遠見長女這麼快就來看他了，深陷的雙眼裡浮出了欣慰的笑意，伸手抓住她想要給他診脈的手，虛弱的笑道：「音兒你來了就好，為父的身子自己知道，不必診治了。」

    說完後就上上下下的將林福音打量了一遍，見她除了因為旅途勞頓染上了風塵外，臉色倒是還好，他就放心了。

    「你在北戎的時候，為父擔心極了，現在看到你安好，我就放心了。」林遠拍著林福音的手，清瘦的臉上都是欣慰的笑意。

    林福音眼睛一熱，鼻子一酸。

    她轉過頭，不讓林遠看到她灑下的熱淚，皇甫瑾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林遠這才將視線移到皇甫瑾的身上，眼裡浮出滿意的光芒，「勞煩瑾親王殿下送小女回來，林遠感謝了。」

    皇甫瑾忙拱手施禮，道：「林伯父客氣了，本身分內之事。」

    林遠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幾分，生疏之意也不見了，轉頭對一邊摸眼淚的姜夫人道：「姜大娘，給瑾親王殿下倒茶，我想和殿下說說話。」

    姜夫人忙應了。

    她是認識皇甫瑾的，皇甫瑾第一次來葫蘆村看林遠的時候，她就在了。

    林福音聽了林遠的話知道他有私密話想要單獨和皇甫瑾說，忙站起來，擠出一絲笑對林遠道：「我去給爹熬些藥。」說完又看著皇甫瑾輕聲道：「你和我爹好好說說話。」

    皇甫瑾對她笑了一下，點頭，「你放心吧。」

    姜夫人給皇甫瑾送了茶後立刻就出來了。

    林福音已經到了臨時搭成的廚房，看了木櫃裡放著的各種藥材，捻了幾味藥材出來。

    姜夫人忙走了過來，給林福音行了一個蹲禮，滿臉都是憂傷的道：「姑娘，姑爺怕這回真是熬不下去了，這些藥他都不喝了，說是喝不下。」

    林福音手一頓，臉色再也忍不住的蒼白起來。

    林老爹的情況她再清楚不過了，五內俱焚，能熬到現在已經是奇蹟了，這還是因為老爹內力修為深厚的原因。

    「姑娘莫難過，姑老爺早就告知我們這些人，人這一身生死有命，姑老爺說他已經活夠了，早就想去見公主了，只是不舍的姑娘和小少爺和二姑娘。」姜夫人拿出帕子摸了一下眼睛，聲音沙啞的道。

    雖然說姜夫人勸她不要難過，但林福音的眼淚不知不覺的又下來了，就算心裡早有這一天，也覺得對這位父親的感情沒那麼深，但真到了這一天她才發現是如此難過。

    眼看至親之人即將去世，而她卻沒有任何辦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種感覺真是無法忍受……

    林福音乾脆坐在一個小木凳上，低著頭抱著膝蓋痛哭起來。

    姜夫人見此一下子慌了神，忙蹲下身子去扶林福音，急急勸道：「姑娘可千萬莫哭，讓姑老爺聽見了心裡不是更加不好受了？」

    「我父親才多大年紀？又有兩個三歲小兒女要養活，怎麼就捨得這樣跟著我母親去？」林福音忍不住悲從心來。

    這三年的事情如放映機一般在她腦中一一閃現，她一階孤女堅持到現在，用了短短三年的時間將日子過得如此這般好，林老爹該好好活著幫著她養活小寶小貝才是啊。

    他怎麼可以那麼自私，跟著娘親去了呢？

    林福音現在甚至都後悔了，也許當初不干涉林老爹堅持為娘親報仇，也許他現在也不會一心想追隨地下的娘親而去吧。

    他這個病雖然不好治，但若是林老爹有堅強的求生意志，那還是能撐不少時間的。

    就是身體上會痛苦一些……

    「姑娘，您真的不要傷心，您聽老奴說呀。」姜夫人見勸不住林福音，也不停的摸眼淚，林福音哽咽著看著她。

    姜夫人就道：「其實老奴前些日子來照顧姑老爺，就發現姑老爺晚上痛苦的整宿整宿的睡不著覺，人也一天天的瘦了下來，現在都不成樣子了，這得多痛苦啊，說句大不敬的話，還不如早去了享福啊。」

    林福音知道她說的是對的。

    姜夫人見她沒說什麼，就接著道：「自從老奴來後，姑老爺就著手安排他的身後事了，他常對老奴說呀，說最對不起姑娘，他和公主一前一後走了，將兩個小的丟給了姑娘，還讓姑娘三個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

    「他說那些又有什麼用？」林福音突然打斷了姜夫人，她不想聽下去，越聽越難受。

    姜夫人立刻噤聲，一臉忐忑的看著林福音。

    林福音見自己嚇著她了，深深吸了口氣，轉移話題道：「大娘別說了，我都懂。你和我說說吧，我爹都安排了什麼，哪些是需要我辦的，你先告訴我。」

    姜夫人點頭，沉吟了一下才道：「姑老爺首先安排的就是他和公主這些年暗中積累的產業，有一小部分已經通過老奴的手交到姑娘的手裡了，那些銀子也都存在那裡，到時候是姑娘和小少爺以及二姑娘平分。葫蘆村的置辦的產業就都留給了小少爺。」

    說完後，姜夫人有些緊張的看了一眼林福音，林福音點點頭，「父親安排的很好，不過留給我的那一部分我不要，平均分給小寶和小貝，一些首飾我會多分小貝一些。」

    姜夫人立刻道：「那怎麼好？」

    她覺得林福音做這個決定實在是太武斷了，畢竟姑老爺和公主留下的產業就算分三份，那也是一筆十分巨大的產業啊。

    「我自己能掙，他們兩人還小。」林福音只說了這麼一句，接著又道：「倒是大娘你們這些老人，我希望就算父親去了，你們也要守著我們三人，以前交由你們打理的產業你們繼續打理著，從今年起，以後每年從淨收益里拿出一成分給你們這些忠心耿耿的老人們。」

    林福音的話讓姜夫人十分感動，忙跪下來謝林福音恩典，林福音一把將她扶起，又道：「我知道我父親一定也替你們這些老人們謀劃了出路，但這是我的心意，也需要讓你們這些老人知道才是。」

    姜夫人連連應是，其實林福音的話更讓她感動，而林遠對她們這些老人的安排是看姑娘的想法，姑娘若是願意留著她們繼續伺候，那她們就留下，若是姑娘不願意或者她們這些老人不願意跟著老爺再去京城生活，那就發一筆安家銀子自己去過日子去。

    她們這些老人們可都是跟著公主從皇宮裡出來的，哪怕這些年經歷了這麼些磨難，還是一心想再回到京城去的。

    何況，現在姑娘已經成了嘉和郡主，她們這些老人們更覺得有希望了。

    「不瞞姑娘，以前我們這些老人們啊私下裡說話或者通信都是願意再跟著姑娘的，哪怕是繼續留在各自的位置上，幫著姑娘和少爺打理產業都好。」姜夫人很聰明的抓住機會向林福音表達了自己和一些老人們的心思。

    林福音瞭然的點了點頭，笑道：「如此便好，對於不想繼續跟著我們的老人們，我和父親的想法是一致的，會發一筆豐厚的安家銀子的。」

    姜夫人就笑道：「姑娘，若真是那等傻人，不跟了就不跟了，誰也不稀罕。」

    林福音笑了笑，就道：「那我的意思就請姜大娘傳達下去，到時候將人數統計出來讓人遞到京城去就是了。」

    姜夫人立刻恭敬的行了禮，滿眼欽佩的看著林福音，極認真的答應了下來。

    林福音將這件事安頓好了後，吐了一口濁氣。

    其實她是十分滿意的，也知道那些以前跟著娘親的那些老人們的心思，畢竟她們現在大部分人都生兒育女了，現在自己和小寶小貝都被朝廷封賞了，那些老人們不為自己著想，也會為子孫後代著想的。

    而現在，繼續跟著她，幫她做事是最明智的選擇。

    林福音站起來，看了一眼父親所在的位置，皇甫瑾依然沒有出來，她便讓姜夫人陪著她先回了林家老宅。

    林遠和皇甫瑾說了好一會話，都是圍繞著林福音的。

    作為一個憎恨大魏皇室的父親，一來他十分看好皇甫瑾，二來因為皇甫瑾的身份，三來就是皇甫瑾的性格十分合他胃口，作為封建男性家長，他沒有經過林福音，就將林福音託付給了皇甫瑾。

    上次只是口頭上的，而這回他從枕頭下面摸出了一個紅絨布的方形木盒交到了皇甫瑾的手裡。

    皇甫瑾鄭重的接了過來，林遠滿意的笑了。

    「你有了這個，以後就不用怕任何人阻攔你娶音兒了。」他狡黠的朝著皇甫瑾眨了眨眼，「就是聖旨也不管用，大魏自詡以孝治天下，那就不能阻止音兒首先要孝順我這個做父親的。」

    皇甫瑾十分感激的點頭，「林伯父，您請放心，我皇甫瑾對天，對地，對您發誓，此生此世絕不會有負林福音！如若有違誓言，便讓我生生世世孤獨一輩子！」

    這個誓言實在是太毒了，林遠都驚住了，萬萬沒想到皇甫瑾會為了自己女兒發這樣的毒誓，還以生生世世來發的毒誓。

    「瑾兒，你這誓言太過了……」林遠心裡是感動的，連稱呼都變的十分親熱。

    皇甫瑾卻搖頭，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林伯父，您一定不知道音兒對我來說有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