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 睿智的宋老夫人

    林福音一聽，立刻認真起來，既然若水長公主已經知道，且讓黃公公親自帶她去宋家去，那這位老師肯定不一般。

    其實，她還是誤會了，若水長公主並沒有讓黃公公親自帶她去見宋之千。

    只是讓黃公公來告訴她宋之千的底細。

    是黃公公自己想賣林福音一個好，才親自送她過去而已。

    畢竟，有黃公公親自帶著去，那宋之千就明白林福音身後站著的長公主殿下了，多少有些用處吧。

    不過林福音倒是沒想那麼多，趕緊找來林芬，讓她準備禮物，再將林三郎喊了過來。

    黃公公見她處理事情乾淨利落，井井有條的，心中暗暗點頭。

    很快，林芬將一切打點妥當了，幾人坐上長公主府的馬車，在黃公公的帶領下去往宋家。

    黃公公這回對林福音的態度讓林福音心裡都暗暗納罕，但黃公公不明說，她也就從善如流的接著就是了。

    倒是黃公公對林三郎看了又看，一雙細長的眼裡精光乍現。

    依他幾十年在皇城裡沉浮練就出來的眼光來看，這位林家的三公子倒還真是個人才。

    年紀雖然不大，性子沉穩的很，那雙幽黑幽黑的眼睛裡暗藏著聰明勁兒，為人大方有禮，難怪福音姑娘對他的事情很是上心呢。

    林福音見黃公公不著痕跡的打量著林三郎，且眉宇間都是笑意，她心裡也安穩了一些。

    馬車七拐八繞後，終於在一間宅子門前停下了。

    林三郎先行下車，接著是扶林福音和黃公公下了馬車。

    林福音下車之後，仔細打量了眼前的宅子，見這宅子從外面看只有兩進，也沒掛門匾，就像是普通的民宅，她心裡更加有數了。

    她知道，若水長公主指定的這位三郎老師的人選是個低調的人。

    越是低調的人往往就是有大本事的人。

    小太監上去敲響了門，不一會兒大門吱呀一聲開了。

    就有一個滿頭花白，佝僂著背的老大爺伸出頭來張望。

    見到門外的馬車，又見到林福音一行人，他吃了一驚。

    「老翁，你們家老爺在家嗎？」黃公公拂塵一擺，上前笑眯眯的問。

    拿著拂塵的太監，那定是皇家人，那老大爺這點見識還是有的。

    「這位公公，我們家老爺在，老奴這就去通稟老爺……」說完就小跑著進屋了。

    也就幾息時間，一個穿著棕色細棉布棉襖，精神矍鑠的老爺子背著手慢慢悠悠的走了出來。

    林福音遠遠打量了他一眼，發現這老爺子滿臉滿眼都是不耐煩的神色，心裡有些好笑。

    但也更加讓她自信，這位老爺子，或者說這家人都是有本事的人了，她笑眯眯的看了一眼林三郎。

    卻見林三郎的注意力也都集中在往外走的那個老爺子身上。

    林三郎知道這人即將是他的老師，他對他的關注度自然是最高的。

    「宋老爺子，可將您給盼出來啦！和老夫人還有幾位孫少爺近來一向可好啊？」黃公公上前打著哈哈。

    林福音和林三郎也上前行禮問好。

    宋老爺子當然認識黃公公，但見到他並沒有十分客氣，拱手打了個招呼後，對於林福音和林三郎的行禮問好，也只是點了點頭。

    然後看著黃公公一臉淡漠的問道：「黃公公貴人事忙，怎麼有空來我這小破宅子來了？」

    黃公公見他沒有請他們進屋的打算，就笑嘻嘻的道：「宋老說的不錯，咱家不是貴人但也忙啊。」說完，側身指了指林三郎，「咱家這不給您送來一個學生，您看要不要收？」

    黃公公顯然知道這宋老爺子的脾氣秉性，也不和他虛與委蛇，十分乾脆的說明來意。

    林三郎聞言就想再上去行禮，被林福音暗中拉住了手袖，林三郎訝異的看向林福音。

    林福音對著他微微搖了搖頭。

    她很清楚林三郎的急迫，但先前黃公公也是告訴過他們，這位宋老爺子性格古怪又固執。

    林福音覺得在他還沒有認可和決定之前，就貿貿然衝上去，說不定這老爺子還看不上呢。

    林三郎一向都相信林福音，見她搖頭，當下就點頭。

    宋老爺子雖然一邊和黃公公應付，眼尾的餘光其實也瞟向了林三郎和林福音兄妹。

    見到這對兄妹的小動作，老眼裡浮光閃了閃。

    嘴裡卻對黃公公說道：「公公，您也知道，小老兒已經十數年沒有收學生了，也打定主意不再收了。」

    頓了頓，又解釋道：「不是小老兒不給長公主殿下和公公的面子，實在是小老兒要教導五個孫子，沒那精力再教導其他學生了。」

    不管宋老爺子脾氣如何不好，但他也知道若水長公主是不能得罪的。

    他也無意得罪她。

    其實在他心裡，對目前掌管大魏天下的若水長公主還是欽佩的。

    畢竟不是哪個人都能以一己之力挑起整個大魏，何況她還是個柔弱的女子。

    一個柔弱的女子能以一己之力挑起大魏，並讓大魏百姓這些年的日子一年比一年好，這就是能寫入史書的偉大功績了。

    黃公公聞言也不惱，依然笑眯眯的道：「咱家知道宋老的難處，殿下也知道。這樣吧，宋老先不要忙著拒絕，先考察考察這位學生如何？」

    林福音聞言就笑了笑，這次她推了林三郎一把。

    林三郎立刻上前一步，對著宋老爺子落落大方的施了一禮，十分認真的道：「宋老先生，學生姓林，今年十四……」

    簡單的將自己的生平介紹了後，林三郎又表達了對能入宋老爺子門下讀書的願望。

    宋老爺子也聽得出來這個孩子所言句句充滿了真情實意，再者他也看得出來這孩子性格沉穩中帶著些許的憨厚。

    倒是個好苗子！

    但，他還是不想收徒。

    就在他要拒絕的時候，林福音心知不好，調整了一下表情笑著上前施了一禮，「宋老先生，我是林福音，要是家兄愚鈍，老先生也不必為難，我們不會有什麼想法的。」

    宋老爺子聽了這話，詫異的看了一眼林福音。

    倒是黃公公急了，就要瞪林福音，林福音又笑著開口了，「福音想去拜會一下老夫人，不知可否？」

    宋老爺子沒想到林福音提出了這麼一個要求，她一個小姑娘知道來了他家要拜訪他的老妻，這是十分知禮的孩子，他不能寒了人家小姑娘的心啊。

    當然，要是連這個要求都拒絕，那不知禮的就是他宋某人了。

    「嗯，那請林姑娘進府吧。」說完後又對著黃公公拱拱手，道：「若是公公不忙，請公公也進府喝盞粗茶。」

    黃公公當然答應了，進去前，他笑眯眯的回頭，對林福音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顯然，他看出來了這是林福音以退為進的計謀。

    但實際上，林福音是從黃公公先前對她介紹宋家情況的那些話里判斷出來，在宋家能當家做主的肯定是宋老爺子的夫人。

    按照黃公公介紹的宋老爺子的性格，在林福音認為那就是低情商。

    但他的三個兒子個個圓通，做官比他厲害多了，那就說明三個兒子的性格和他不一樣，受到的影響也不全在宋老爺子身上。

    那麼一定是他們的母親也是一位了不起的女性。

    更讓林福音堅信這一點的是，宋老爺子三位當官的兒子都將他們的兒子送回京城讓宋老爺子教養，但孫女們卻一個沒有送回來。

    第三，若水長公主竟然要求她和林三郎一起來這宋家，已經暗示了某些東西了。

    林福音終於見到了這位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約摸也有六十多了，但頭髮卻黑多白少，也是穿著細棉布的襖子，不是那種慈眉善目的老婦人。

    但整個人看起來十分從容閒適。

    招待林福音的時候，倒是顯得有幾分熱情，林福音猜測可能是因為宋家老兩口住在京城只有男孫承歡膝下的原因。

    所以對小姑娘的到來就稀罕起來。

    林福音將帶來的禮物送了上去，都是一些她們自己作坊出來的小零嘴兒，還有這幾日沒事她和林芬，林芳親自下廚做的各色小點心。

    宋老夫人收到林福音的禮物十分意外。

    林福音就笑著解釋道：「這些都是我們自家姐妹做出來的，還有一些是我們家作坊里做出來的，冬日漫長可以給府上的幾位小公子吃著玩。」

    「哎呦，你們姐妹手真巧，這小點心做的真是精緻，像朵花似得，真真讓人都捨不得吃了。」宋老夫人誇讚著，神情看起來不似作偽。

    對於宋老夫人的誇讚，林福音也笑著道謝。

    一老一少隨意聊了起來。

    林福音發現宋老夫人問的問題雖然隨意沒有章法，但卻將林家的底細一點點都打聽的一清二楚了。

    有時候她回答某個問題的時候，沒有錯過老夫人眼裡神光乍泄。

    林福音知道，她的猜測是正確的。

    雖然宋老夫人先前並不知道林福音來到宋家的具體原因，但隨著和林福音閒聊，她已經清楚了。

    通過林福音的一言一行，她也看出來了，若水長公主真正的用意怕不是讓她家老頭子收這丫頭那位兄長為學生，怕是真正的是為這丫頭打算的！

    宋老夫人低頭喝茶的時候，眼裡精光頻閃。

    若水長公主對一個小丫頭這樣用心，怕她的真正身份不簡單。

    加上一見這林丫頭，她就發現這丫頭好似和皇家那些人的面相有幾分相似。

    對於皇家的糟心齷齪事，宋老夫人心裡明白的很，只是看破而不說破罷了。

    她心裡尋思了半晌，想著既然是若水長公主的意思，那就按照她的意思來吧。

    至於若水長公主到底有什麼打算，做臣子的哪裡有權利去置喙？

    「林姑娘，老身已經清楚了。」宋老夫人抬頭看著林福音，眼裡含著淡淡的笑意，「你雖然沒有在老身面前說一個字，也沒有暗示老身，可老身知道你是為你家兄長來的是不是？」

    林福音心裡一動，一雙烏黑的杏眸也對上了宋老夫人黑亮的眸子。

    隨即，她淺淺一笑，「老夫人說的是。」

    在聰明人面前，乾脆利落的承認，比什麼都好。

    宋老夫人瞭然的點點頭，突然笑著問：「那林姑娘既然要求見老身，可知道老身家裡的幾個調皮的孫孫是誰在教導？」

    這就是考較了。

    林福音其實心裡很奇怪，不知道這睿智的老夫人為何要考較她。

    若是願意宋老爺子收林三郎為學生，那麼該考較的應該是林三郎才對啊。

    但宋老夫人笑眯眯的看著她，也不催促她，卻是非要她說出來一個理由不可。

    林福音收回了心神，右手大拇指在食指上輕輕摩挲了一下，組織好語言，眼裡也含著清淺的笑意。

    她聲音清亮又自然，盈盈的看著宋老夫人，「福音猜測的不好，老夫人可要原諒我。」

    宋老夫人眼神一閃，林福音這樣俏皮不失莊重的模樣讓她心裡也升起了歡喜之意。

    她笑道：「你儘管說，老身一大把年紀了，還能和你一個小姑娘計較不成？」

    這句就是打趣了。

    林福音眉眼也彎彎起來，「那福音就先謝過老夫人了！」

    說完這句，林福音話音一轉，語氣認真不少，「福音猜，宋老先生教皮，老夫人教骨。」

    何為皮，何為骨，聰明人點到即知。

    「哈哈，好個皮和骨！」宋老夫人突然激賞的大笑起來，看著林福音半晌，才激賞的道：「果然，若水長公主薦來的不是一般人吶！好了，老身做主了，這個學生收下了。」

    這個學生到底指的誰宋老夫人並沒有明說，但林福音下意識的就認為是林三郎。

    她忙道謝。

    「你可先別謝，老身收下你兄長，還有個要求。」宋老夫人言語異常嚴肅起來。

    林福音這會當然是她怎麼說就怎麼好了，立刻彎腰道：「老夫人放心，必定能做到！」

    「嗯，你兄長的學問自有我家老頭子負責，但是你，每個月必須要抽四天來陪陪老身。」宋老夫人一雙老眼裡精光四射。

    林福音雖然驚訝，但還是很痛快的答應了。

    宋老夫人滿意，伸手招來一個老嫗，附在她耳中說了幾句，然後又擺擺手。

    那老嫗點頭離開。

    「老身也有四個嬌嬌的孫女，可惜都不在老身身邊，真是想的慌啊。」宋老夫人又看著林福音嘆息。

    林福音覺得，如宋老夫人這樣的聰明人，不會無的放矢說廢話的。

    想了想，就接口道：「若是老夫人不嫌煩，福音以後就多來煩一煩老夫人好了。」

    宋老夫人聞言哈哈大笑起來，指著林福音道：「聽丫頭你這話，平時莫不是也是個猴兒？」

    「嗯，算是吧。」林福音也笑，接著道：「以前在故鄉，那也是上山能追兔，下河能摸魚的呢。」

    宋老夫人聽了就更高興了，對林福音說起她小時候的趣事來。

    一老一少聊得十分暢快。

    直到黃公公派人來請林福音回去，宋老夫人才依依不捨的放林福音離開了。

    臨行前，她還送了林福音一本手抄孤本，言明讓她以後遇到什麼難題的時候打開來看看，算是鬆散鬆散心情。

    林福音自然知道宋老夫人雖然說得這樣淡然，但那手抄孤本必定是好東西！

    珍重的將宋老夫人送給她手抄孤本放在懷裡，林福音在宋老夫人和宋老爺子的目送下上了馬車。

    宋老爺子後來和林三郎聊了聊，雖然談不上多喜歡，但印象也還不錯。

    後來見老夫人派人來傳言，他也就很乾脆的收了林三郎。

    黃公公見任務完成，十分高興。

    畢竟，他來之前已經做好了那怪脾氣的老頭不收林三郎的準備。

    當時還打算來一次不行再多來幾次呢，哪裡知道十幾年不收學生的宋老頭突然又乾脆的收了呢？

    林三郎拜了師父的大喜事讓林芬林芳喜上眉梢，兩人高興的去廚房，打算做一頓大餐，晚上好好慶祝慶祝。

    林福音心裡卻想起皇甫瑾和她的約定，她今晚要去京城最好的酒樓-和膳樓去見皇甫瑾。

    她心裡正打算怎麼和她們開口，文晟毅過來了。

    原來文晟毅是來請林福音等人去他府上吃飯的。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也算見怪不怪了，林芳十分欣喜，前面幾次她和林福音林芬還有三郎去文家做客，對於文家人十分喜歡。

    文家家風十分好，府里的人也不會因為她們的出身而瞧不起她們和慢待她們。

    林芳覺得，文家這樣的人家，應該不會阻止文晟毅和她在一起。

    林福音見文晟毅說明來意，就委婉的拒絕了，就在林芳和文晟毅都失望的時候，林福音笑道：「我還有事情呢，不若三郎哥陪著芬姐和芳姐去文公子府上？」

    不等文晟毅說話，林福音又故意笑眯眯的指著三郎道：「正好我家三郎哥今兒拜了宋之千老先生為師，想要多了解宋老先生，想必文公子會清楚一些。」

    果然，文晟毅一聽林三郎拜了宋之千為師，吃了一驚，隨即立刻拱手恭喜林三郎。

    三郎回禮。

    文晟毅十分殷勤的請了三郎和林芬林芳姐妹去了文府。

    林福音則在他們的馬車離開後不久，坐了她自己的馬車去了和膳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