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 五朝之禮

    邱玉玉說完，瞪大一雙黑幽靈動的雙眼看著林福音。

    林福音覺得有這樣靈動雙眼的人，怎麼可能是個沒腦子的蠢貨呢。

    都怪她爹太溺愛女兒了……

    「你有什麼話要和我說？」林福音收回心思，薄唇輕啟。

    「嗯，其實也不是我有話要和你說，實則是我老爹有話要和你說，只是不方便見你，讓我轉告。」邱玉玉壓低了聲音，說完這句話後還左右看了看。

    林福音見她這樣小心翼翼，又聞她說是為她爹邱大人傳話的，心思一轉，柳眉輕輕皺了一下。

    那位邱大人和她沒有一點交集，只是上次在長公主府里見過一面，會有什麼話要對她說呢？

    「福音，我爹讓我轉告你，雖然京城好富貴，你平安接生了成妃娘娘的小皇子又功，還是勸你能早離開是好。」

    邱玉玉可不管林福音心裡在想什麼，瞧見四處無人，就湊到她耳邊低語。

    說完後，就彎腰掩唇的笑了起來。

    若是此刻有人見到，還以為她們兩人在賞菊，說著悄悄話呢。

    林福音若有所思的看著彎腰笑得莫名其妙的邱玉玉，唇角上浮出一抹微笑的弧度，「邱大小姐笑什麼？」

    邱玉玉直起了腰，依然笑得開懷，聲音卻依然壓得很低，「我……我只是按照我爹的話做的，我也不知道

    他為啥要我說完了就笑！」

    林福音聞言不由得撫額，真的不知道怎麼定位這位邱大小姐了。

    你真的認為她蠢傻吧，這個邱玉玉看起來又不是蠢人，要不然那位邱大人怎麼會讓她來公主府給她傳話？

    就不怕她被人發現壞事了嗎？

    可你要說她不蠢吧，她有時候做的事情和說的話又讓人啼笑皆非。

    總得來說，林福音認為這個邱玉玉欠調教。

    這樣的人應該放在若水長公主身邊，讓若水長公主好好調教一番，怕是還能堪用。

    「福音，你覺得我爹到底是啥意思啊？」邱玉玉還不忘問林福音這個問題。

    林福音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老實說，她也不知道那位邱大人是什麼意思。

    他托邱玉玉這番轉告，看起來是為她好，告訴她京城複雜，及早抽身。

    可仔細一品那話中之意，又不似表面那麼簡單。

    林福音擰眉深思，到底邱大人是暗示她什麼呢？

    「福音，我還以為你一聽就知道我爹是什麼意思呢，他還逼著我背誦的十遍之多，務必要一個字不差。」邱玉玉見林福音半晌沒有出聲，美眸里閃過失望之色。

    林福音卻微微笑了起來，對她道：「可惜啊，我怕是要辜負邱大人的好意了，陛下和長公主殿下都有意讓我留在京城，不必回我的家鄉青蓮縣了。」

    林福音看似和邱玉玉閒聊，實則也是借她之口將皇帝陛下和若水長公主的意思轉告邱大人。

    還有一點，也是很隱晦的告訴邱大人，她沒有理解他刻意傳話的深意。

    倒是邱玉玉聽了林福音的話後，反而高興起來，「那很好啊，我覺得你留在京城裡好，我爹……他就是有些臭脾氣，你不要理他。可能他就是看不慣你立了大功，怕你仗著功勞就為所欲為，才趕你回去呢。」

    雖然聲音依然刻意壓低，但邱玉玉語氣里確實是對她家老爹不滿的。

    林福音無奈的翻了一個白眼，那邱大人果然是寵愛邱玉玉，否則哪裡有女兒敢這樣說自己老子的？

    當然，這些都不是林福音關注的重點，她眸光一閃，淡淡的笑道：「我現在就算思念家鄉和家鄉的親人，現在也是身不由己，幸好殿下會幫我將我的親人全部接到京城來。」

    邱玉玉再次歡呼一聲，「這樣極好。」她又一拍手，唇角飛揚起來，「你昨日平安為成妃娘娘接生了小皇子的事都傳開了，我娘說今年很多府上要添人口的人家都想要請你幫著接生呢。」

    林福音忍俊不禁，心道：消息傳得還真快，幸虧她是平安接生了小皇子，要是出了點岔子的話，那豈不是被京城人的吐沫星子給淹死了？

    「這事兒傳得這樣快，倒是讓我吃驚。」林福音一邊走，一邊道。

    「切，要不是皇宮那邊允許傳出來這件事，你以為這事兒這麼容易傳出來？」邱玉玉嗤笑一聲，「皇室那邊要是不想一件事傳出來，能瞞得死死的。」

    林福音笑笑不說話，這哪裡是蠢人能說出來的話，就是這樣的話隨嘴說有些不好。

    「看來，你就算留在京城，不靠著任何人的庇護，也不愁銀子花了。」邱玉玉眯著眼笑，林福音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京城裡那些貴人家又不是天天有人生孩子。」

    「那你就錯了，哪怕不是天天有人生孩子，你去幫著那些貴人家接生一次，那銀子能少的了你？」邱玉玉啐了一口，「你都不知道，這京城裡最能掙銀子的就屬那些為貴人富人家裡女眷接生的收生嬤嬤了！」

    邱玉玉說的是事實。

    但她不知道的是，給富人家的女眷接生也是有風險的，萬一遇到難產處理不了的，發生了意外，除非是有強硬背景和後台，否則下場可想而知了。

    但一般做收生嬤嬤的女子，背景和後台能強硬到哪裡去呢。

    所以，林福音這個時候還是很慶幸的，照目前看來，至少她身後是有個若水長公主的。

    邱玉玉在若水長公主回來之前就離開了長公主府，原來她雖然想要巴結若水長公主，但她爹邱大人嚴厲要求她要趕在若水長公主從宮裡回來前趕回邱府。

    林福音也明白邱大人的擔心，怕讓邱玉玉來給她傳話，被若水長公主見到後察覺到什麼來。

    李一和若水長公主回到長公主府後就鑽進了安置他的房裡，林福音突然想到她昨夜被皇甫瑾鬧得神思恍動的，將皇甫瑾特意給的荷包拉在了她的房裡。

    這會，她又忙忙的拿著那個裝滿乾燥的各類花草去找李一。

    林福音拿著荷包來，果然解了李一的憂愁。

    他高興的接過去，雙手向上抖了一下手袖，眉飛色舞的告訴林福音，「好在你還有準備，那百花醉中雖然有大半花草在大魏也能找到，我也知道它們的特性，但小部分還是沒見過的，亦不知習性如何，現在可好了……」

    林福音笑了笑。

    李一突然皺眉，看著林福音一臉奇怪的問道：「我先前忘了問你了，你是從哪裡找到的這百花醉的配方？還連材料都準備的妥當了？」

    「嗯，這個是我的秘密，你只管配製解藥就成。」林福音不想隨便扯謊去騙李一，直接說是她的秘密。

    聞言，李一到底還是怔了怔，但林福音說是她的秘密，他也不好再問了。

    只好搖了搖頭，頗有幾分無奈的看著她，「好，我不問。」

    林福音眉眼彎彎，點頭，「這才好，那我走了，你先忙吧。」

    林福音一點都不擔心若水長公主會派人來監視李一和她，因為她知道，以若水長公主的自負，只要他們兩個大夫碰面，自然不會監視他們一舉一動。

    因為若水長公主會認為這是她和李一的醫學交流，不必在意。

    也正是如此，林福音才敢明目張胆的將皇甫瑾千辛萬苦得來的百花醉配方堂而皇之的送給李一。

    這荷包里的花草亦然。

    三天後。

    長公主殿下代替皇后等人為宮裡成妃娘娘新產下的小皇子做五朝。

    九五在大魏是尊貴的數，若是皇帝喜歡在乎哪位皇子公主，要麼選擇在孩子出生五天後做五朝，要麼在孩子出生九天後做九朝。

    一般來說，都是孩子出生三天上做三朝的。

    且皇帝陛下特意越過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將主持小皇子五朝禮交給手握大權的若水長公主，可見他對成妃娘娘新產下的小皇子是何等重視了。

    這裡說到宮裡的太后娘娘，其實不是皇帝陛下和若水長公主的親生母親。

    這位太后娘娘曾經是先帝的賢貴妃，先皇后去了後，國不可長時間無後，先皇就將賢貴妃封為皇后。

    賢貴妃當年膝下無子，被封皇后之後，也刻意親近當今皇帝，所以才有現在的母慈子孝的局面。

    皇帝陛下也好，若水長公主也好，對於沒有子嗣的皇太后也多了一分敬重。

    投桃報李，皇太后和她的家族也都十分支持當今皇帝陛下和若水長公主，平時對於皇宮後院的事情，皇太后也極少親自插手。

    成妃娘娘的小皇子排行也是行五，被稱為五皇子。

    五皇子的五朝禮，林福音自然也是被若水長公主請到宮裡觀禮了。

    但收生嬤嬤卻由宮裡的嬤嬤擔當，這點上林福音沒有異議，反正她也不想在那麼多內外命婦面前那樣出風頭。

    倒是她見到了皇后娘娘全程都是陪著勉強的笑意，在沒人注意的時候，滿眼陰狠的看著被奶嬤嬤抱在懷裡的五皇子。

    林福音見此心裡一動。

    因為若水長公主將皇宮內命婦的風頭都蓋過了，她極少注意皇后或者宮妃那些尊貴人，她也不知道大魏皇后娘娘的家室和她的一切。

    現在無意中撞到皇后娘娘那陰狠的目光，她有些頭疼的想，早知道以前好好熟悉一下這位皇后娘娘的家世就好了。

    能對一個剛出生才幾天的稚嫩嬰兒發出那樣陰狠目光，這絕對不是單純的嫉恨了。

    林福音打算回去就和若水長公主提上一提。

    若水長公主在宮裡忙了一天可能是累了，傍晚坐馬車回府的時候都是讓林福音扶著她上馬車的。

    到了馬車上後，若水長公主就單手支額閉目休息，林福音看到她這樣累，想著還是回去再說，若水長公主卻閉著眼開口了，「丫頭有什麼話就說，吞吞吐吐的做什麼？」

    林福音一驚，心驚於若水長公主的敏銳。

    「殿下，也不是什麼大事，我本來是想問皇后娘娘的事情。」林福音簡單的道。

    沒想到若水長公主冷哼一聲，「她呀？裝著一副端莊賢良的樣子給人看的罷了。不提她也罷。」

    林福音再次一愣。

    在那些內外命婦前，林福音親眼見到她們姑嫂兩人和樂融融，沒想到背後若水長公主這樣看不上她。

    「你是不是疑惑我在人前還給她幾分面子，和她笑語晏晏？」若水長公主突然睜開了雙眼，眼裡精芒閃動。

    林福音只好點點頭。

    她倒要看看若水長公主是怎麼解釋的。

    「你記住，皇家要臉面，比一般的王公貴族更要臉面，我雖然性格算是跋扈了一些，但也不能處處隨心所欲，皇家的體面我們每個皇家人都要維護！」若水長公主聲音很冷，說完後又意味深長的看了林福音一眼，「將來，你也一樣！」

    林福音不知道若水長公主最後一句到底有什麼用意，這句話要解釋起來，能解釋的意思太多了。

    她也沒有在意。

    想了想就提醒道：「殿下，我今日無意中見皇后娘娘看五皇子的眼神很不一樣……」

    後面的話她就沒有說出來了，反正以若水長公主的智商自然能懂。

    若水長公主卻見怪不怪的冷笑起來，「這是尋常，雖然這宮裡不管哪個嬪妃為皇帝陛下生了子嗣她表面上都是最高興的人，但實際心裡還指不定多難受呢，誰讓她生的皇子也是個不得用的呢。」

    說到後面一句，林福音分明聽到若水長公主嘆息了一聲。

    「所以，對於成妃自己要死不活的躺在床上還能生出一個康健白胖的小皇子，她心裡自然不得勁。」若水長公主道。

    但林福音卻覺得皇后娘娘那陰狠的一眼不同尋常，就好像是失望，又像是後悔。

    這讓她想起了成妃娘娘所中的百花醉。

    她已經從皇甫瑾那裡知道了，當年那位和親到大魏的公主身邊那位和配製百花醉的傳人有交情的宮女的家世了。

    她想通過那個宮女的家世暗中調查一下……

    本來她還沒有頭緒，今日看到皇后娘娘那一眼，她就有了頭緒。

    得先查一下宮妃們的底細，畢竟在皇宮裡有最有機會給成妃娘娘下毒的就是那些宮妃們了。

    現在，就從皇后家族開始調查最好！

    「丫頭這麼久沒出聲，可是在想什麼事？」若水長公主抬眸，定定的望進林福音的眸子裡。

    林福音嚇了一跳，忙搖頭，「我就是覺得好可怕……」

    「哼，可怕？有什麼可怕的？人家狠，你只需比她更狠就好。」若水長公主不以為然的道。

    林福音輕輕「嗯」了一聲。

    總感覺若水長公主是在教她，但又不像。

    教導一個人，應該不會這樣隨意才是……

    「哼，你今日倒也提醒了我，皇后那邊本宮以前都是放任不管的，現在看來，有必要查她一查了！」若水長公主突然丹鳳眼凌厲一閃。

    林福音立刻察覺到一股殺氣鋪面而來。

    果然，聽到若水長公主又補充道：「哼哼，若是讓本宮查到成妃的事情她脫不了關係，抑或是她想對五皇子不利，她這個皇后的名頭也就到頭了。」

    林福音低下頭去，心裡對於若水長公主的殺伐決和敏銳十分佩服。

    「丫頭，李一這幾日埋頭躲在他屋裡連飯也不出來吃，你可知道是為何？」若水長公主突然問起來李一。

    本來這樣的事情，若水長公主召見李一問一聲就是，但她怕召見李一，給李一帶來心理壓力，就沒有召見了。

    林福音聞言一笑，眉眼彎彎的回道：「我猜他一定是有些眉目了。」

    其實這幾天，李老爺子幾次出公主府去外面藥房裡買十分少見的藥材回來，林福音就猜測到李一怕是已經攻克了百花醉的解藥了。

    估計這個時候正是關鍵時刻，她也沒有去打擾他。

    這和若水長公主的心思異曲同工。

    倒是若水長公主聽了林福音的猜測後，並沒有表示欣喜，只是疑惑的皺了皺眉。

    原來在若水長公主的心中，其實對為成妃解毒並沒有抱多大希望，只是盡人事聽天命而已。

    因為她相信趙半仙的命格推算，私心下意識里其實早就覺得成妃救不活了。

    但現在林福音告訴她李一很大可能能配製出北戎奇毒的解藥，她才覺得震驚。

    難道是林福音去救，成妃必死之局也能解了？

    若是真是這樣的話……

    那她還要多考慮一層了！

    「極好。」若水長公主半晌後說了一句讚賞的話，之後就再沒言語。

    林福音剛和若水長公主回到長公主府後，李老爺子就站在長公主府門外徘徊，看他臉上神情，顯然是又激動又著急。

    幾位府中身份不一般的嬤嬤也陪著他在外面，一個個雖然禮儀端莊的站著，眼裡也含著激動的神色。

    林福音一下馬車，見到這個陣仗心裡就有數了。

    她伸手去扶若水長公主下車。

    若水長公主眼眸朝著李老爺子那邊瞟了一眼，輕輕的皺了一下眉頭，「這是做什麼？」

    李老爺子一見若水長公主立刻飛跑了過來，然後在林福音驚訝的表情中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然後雙手高舉著一個嶄新的荷包，激動的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