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血染

    李一點頭如搗蒜，壓低聲音道：「那當然要管的了，這樣的情況，要是在縣衙早就派官兵來……但現在只是個青陽鎮，哪裡來的官兵啊！」

    林福音心裡一動，看著李一，「青陽鎮是邊境重鎮，不需要什麼縣衙的官兵，直接去招駐守的官兵就是了！就說是北戎賊子來大魏亂殺平民。」

    「這……」李一想了想，突然面色一喜，「這個主意好，我認識亭長，只要逃出去，說服亭長去請駐守的守軍過來，那伙人應該就會逃了。」

    亭長即鎮長，在大魏一般都稱呼亭長。

    自古以來匪怕兵，就算那些是實力強悍的殺手，遇到守軍們也得退避三舍。

    「哎呀，不行，守軍離鎮上遠著呢，來不及啊……」李一頹然的道，其實他也沒想清楚，為何林福音說逃出去後，還要請守軍來，他只想著林福音要怎麼做，他必須要幫她！

    這確實是個問題，她每看到皇甫瑾旋一次身，心裡就抖一下。

    而皇甫瑾卻一直在慶幸林福音聰明沒有露頭，更沒有貿貿然的衝出來和他說話。

    這點上，要比梨嫵機警聰明多了。

    那十幾個黑衣人圍了上來，望月樓的三樓已經狼藉一片，有不少來不及逃下樓的平民被傷了，不是被踹傷就是被刀劍劃傷，呻吟呼痛，尖叫求饒命的聲音一片。

    「速戰速決！」林福音聽到為首的那個黑衣人厲喝一聲。

    她知道，她必須想辦法出去為皇甫瑾搬救兵了。

    她探出頭，朝著下面張望，當她的眼神看到圍欄上繫著幾個碩大的紅綢紮成的大紅花後，眼色一喜。

    「李一大哥，我們悄悄翻到圍欄邊上去。」林福音壓低聲音道。

    也許是為了保護她，皇甫瑾在見到黑衣人來的更多的時候，已經帶著梨嫵轉移到了中間的位置。

    那些殺手自然也就圍了過去。

    這個時候，剩下的沒有來得及逃跑的平民們都尖叫著往樓下潰逃……

    樓梯口一下子被擠了堵了起來。

    林福音和李一已經趁亂翻到圍欄邊，兩人將幾個紅綢紮成的大紅花飛快的解開來，然後將紅綢牢牢的系在一個大柱子上。

    「李一大哥，你先下去，我看著你。」

    因為李一比較重，且李一身上沒有功夫，林福音不放心他後下去。

    「不行，還是你先下去，我在上面看著你。」李一也怕林福音留在上面危險一口拒絕。

    「來不及說許多了，我們趕緊出去想辦法。」林福音一臉凝重的回頭看了一下室內的打鬥。

    幸好這個時候老六的人已經過來一部分了，林福音微微心安。

    李一拗不過她，只好先拉著紅綢下樓，見他平安落了地，林福音飛快的抓著紅綢滑了下來。

    「我們現在去找亭長，他總有團練的武裝吧？」林福音越是緊張的時候，腦子就越清晰。

    李一連連點頭，「福音你說的對，亭長自己組織過一隊民兵，還有像汪員外這樣的鄉紳們也聯合養了幾十名民兵……」

    「這就好！」林福音拉著李一去找亭長。

    望月樓已經毀了，皇甫瑾護著梨嫵左突右閃，即便武藝高強，被十幾個絕頂高手圍剿，還被人抽冷子放暗器也只能勉強支撐。

    皇甫瑾身上早就掛彩了，但他身後的梨嫵卻沒有傷及分毫。

    「瑾，你不要管我了，你自己突圍出去吧。我好歹是那個身份，這些殺手不會將我怎麼樣的，真的！」梨嫵一直在勸皇甫瑾先走，但皇甫瑾像是沒聽到一樣。

    林福音已經和那個男人逃走了，這就好。

    「老六，護著梨嫵小姐先行離開！」皇甫瑾見老六靠近過來，將梨嫵往老六懷裡一送，「爺猜測後面還有殺手，你帶著梨嫵小姐去找端木成！」

    老六很想拒絕，但他也知道，若是不去找端木成，就怕他們主僕更要死在這望月樓了。

    「爺，你保重！我一定將端木成帶來！」老六一臉是血，眼神堅毅的看著皇甫瑾，然後在梨嫵反抗的時候，一個手刀將她砍暈了。

    皇甫瑾看著老六帶著梨嫵離開，終於鬆了口氣。

    他挽了一個氣勢驚人的劍花，眼神如戰場浴血的修羅王一般嗜血冷厲，那些圍攻他的黑衣蒙面人被他的氣勢所懾，攻擊的動作齊齊一頓。

    接著領頭的黑衣蒙面人厲喝一聲：「趁現在幹掉他！」

    接下來一陣刀光劍影，血沫橫飛……

    林福音和李一帶著亭長和團練的民兵們趕來的時候，望月樓的三樓已經徹底毀了。

    皇甫瑾已經成了一個血人，而地上橫七豎八躺著七八個黑衣蒙面人，都已經死死的透透的了。

    亭長雖然五十多歲了，但也從來沒見過這樣血腥的陣仗，嚇得差點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還是李一站了出來，大意是告誡這裡是大魏，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草菅人命，讓他們放下武器接受大魏官兵的管制。

    那些民兵們特意穿上了統一的皂服，頭上戴著類似大魏官兵的頭盔，那些黑衣蒙面人互相看了一眼，眼裡都有幾分忌憚。

    那個黑衣蒙面人死死的盯著皇甫瑾看了一眼，知道今天沒有辦法殺死他了，雖然他一身是血，血染紅了白袍，但那大部分都是他的人的血，也就是說那個男人還有餘力再戰！

    而現在已經驚動了大魏的官府，他也不得不退了。

    於是不甘心的對著他的人嘶吼一聲：「我們撤！」

    那些黑衣蒙面人接到為首的那個黑衣蒙面人的命令後，一個個不再戀戰，飛身而下。

    亭長和那些民兵們看著那些飛下去的黑衣蒙面人，眼睛都直了。

    林福音和皇甫瑾兩人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看著一身是血的皇甫瑾，林福音語調都顫抖了，「你哪裡傷了？給我看看……」

    「我沒事。」皇甫瑾低聲說了句，林福音聽他聲音不算很虛弱，心裡大安，就聽皇甫瑾湊到她的耳邊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但抬起頭來的時候，就像不認識林福音一樣，林福音心裡一過就明白了。

    皇甫瑾是暗示她不要讓人知道他們是認識的，以免麻煩。

    於是她就故意揚高聲音對李一道：「李一大哥，他不願意讓我這個姑娘家看，你來給他看看傷。」

    李一不疑有他，加上林福音也沒說她認識這個渾身是血的男人，便走到皇甫瑾面前，溫聲道：「這位公子，那讓在下給你看看傷吧，我看你兩個手臂上都在流血，先處理一下吧。」

    皇甫瑾臉色冷冷的，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李一好脾氣的笑著搖搖頭，就站在那裡給他處理起來。

    剛才上來之前，他特意去馬車裡拿了醫藥箱，就是怕遇到了傷員。

    皇甫瑾這回倒還配合，只是臉色冷的很。

    「這位公子，那些黑衣蒙面人為何要殺你？」亭長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立刻公事公辦的問道。

    在他的轄區出了這樣惡劣的血腥事件，他當然要問清楚，若是有誤殺了他轄區的平民，這事兒還要報到縣裡的……

    現在亭長十分頭疼，這事兒要是報到縣裡，今年他就甭想過個安穩年了。

    皇甫瑾其實大可以一走了之，可他要就那樣走了，林福音怕是有些麻煩，所以他留下來應付。

    「在下陪著東家來貴地望月樓聽書，一直想要搶了在下東家生意的那伙人故意在貴地行刺在下的東家。」皇甫瑾聲音冷淡而疏離，讓亭長以為他這種侍衛類型的人就是這樣的。

    亭長點點頭，又不信的問道：「就是這麼簡單？那你東家呢？你東家又是哪裡人？」

    皇甫瑾答，「在下東家已經讓另外的一個侍衛護著安全離開了，在下的東家是北戎的大商人。」

    「哦，原來是北戎客商被北戎人刺殺？」亭長聽到皇甫瑾的話後鬆了口氣。

    這是北戎人的恩怨，只要沒有造成大魏的人員傷亡，他就好說了。

    於是這亭長摸著鬍子，高傲的道：「既然是你們北戎人的內鬥，那也不能到我大魏的地盤上鬧騰！即便青蓮縣是兩國互市的地界！」

    皇甫瑾比那亭長更高傲，「我們北戎的客商來大魏的互市地界是要受大魏保護的，因為在下東家也懷疑那些刺客是北戎人派來的菜不願意追究，亭長是嗎？你可以報到大魏的官府要求徹查，當然那些已經死去的殺手裡有沒有大魏人也為未可知。」

    亭長臉一下子就紅了，是氣的。

    這事兒說到底，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好。

    這個時候，一個穿著皂服的年輕年子上樓來稟報，「亭長大人，下去查探了，除了幾個重傷的和十幾個輕傷的，沒有人員傷亡。」

    亭長鬆了口氣，隨即看向皇甫瑾，「這位公子聽到了吧，重傷了好幾個吶，輕傷的也有十幾個吶，你們冬家準備怎麼處理？」

    亭長其實心裡有數，這個人的東家既然已經離開了，肯定不會再出面的了，但現在因為他們傷了人，作為亭長肯定要盯著皇甫瑾，至少要讓他出點銀子。

    有了銀子，分給那些受傷的人，也算是堵住了他們的嘴了。

    皇甫瑾何等聰明，自然是聽懂了亭長的意思。

    「北戎人敢做剛當既然你們的人因為我們的人受了傷，那我們東家自然交代好了。」皇甫瑾不忘為北戎人樹立一下好形象，然後伸手從懷裡摸出幾張銀票遞給亭長，「這裡有兩千兩銀票，是對受傷的人和望月樓東家的賠償，還忘亭長幫著分割一下。」

    一聽兩千兩銀子，亭長心裡一喜。

    這北戎客商還是很講道理講人情的啊，於是對皇甫瑾的臉色也好看了起來，「好說好說，難為貴東家是個講道理的人。」

    這話說的……

    林福音有些無語的想，這亭長肯定是不喜北戎人，故意噁心皇甫瑾的。

    但皇甫瑾像是沒聽到一樣，朝著那亭長一拱手，「告辭！」

    說完這句，看也看林福音一眼，飛身而下……

    「這……」亭長眼睛又直了，半響轉頭問李一，「李公子，你們和那個北戎人真的不認識？」

    「瞧您說的，當然不認識了。」李一好脾氣的笑了笑，「我們要是和他認識，他能這樣對我們，那也太傷人心了。」

    亭長想想那一身是血的男人那冷傲的眼睛，心裡打了個突，便對李一道：「不認識是好事，那人一身戾氣，看起來就是子啊刀尖上舔血的人物，不是好東西！」

    林福音聽了亭長那樣評價皇甫瑾唇角抽了抽。

    「好了，雖然你是大夫，以後也不要這麼熱心了，總要當心你們自己的小命。」亭長看了李一一眼又叮囑道。

    李一笑著點點頭，「謝亭長伯伯提點。」

    亭長就朝著他擺擺手，「快些家去吧，不要讓你師父師娘擔心。」

    李一答應了，拉了林福音就下樓去了。

    亭長全程沒有多看林福音一眼，根本沒將她一個小姑娘當一回事，還以為她是李家醫館受寵的小丫鬟，被李一帶出來了呢。

    這正合林福音的心意，她可不想被亭長注意到了，若是聰明的順藤摸瓜就摸出了她和皇甫瑾認識就糟了。

    她坐上馬車後，就心急的對李一道：「李一大哥，今兒嚇壞我了，我要趕緊回我鎮上的宅子歇著去。麻煩你派人送信到葫蘆村告訴我家李奶奶，就說我今晚不回村了。」

    李一想著她今日怕是真的嚇壞了，心裡憐惜，「你放心吧，我會安排好的，今兒你就在家裡好好歇著。」

    林福音閉著眼點了點頭，心裡卻是擔心起來皇甫瑾。

    她之所以臨時決定留在鎮上的宅子裡，就是猜測皇甫瑾很大可能躲進了她的新宅子裡。

    李一將她送到她家門*代了幾句，就坐回馬車回了李家醫館。

    林福音開了大門，還沒推開門，人就被一股大力一扯，跌入了一個帶著血腥氣的胸膛里。

    她嚇了一跳，仔細一看，這人不是皇甫瑾是誰？

    只是這滿身血污，卻不減他半分俊美和風華。

    倒是血染血衣的他平白生出了一絲詭異的悽美，也讓林福音的心再次一一窒。

    這是傷的多重啊？

    她再也不復在人前的冷靜，掙扎著從他懷裡出來，也不顧自己的身上染上了血跡斑斑。

    「皇甫瑾你怎麼樣？走，去屋裡我給你清理一下傷口。」

    「死不了。」他倔強的將她重新拽到他的懷裡，「今天和你在一起的男人是叫李一？」

    他幾乎是咬著一嘴巴血沫子，陰狠的問道。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管他叫什麼名字呢？」林福音氣急，這人傷成這樣，還這麼多廢話？嫌命長了？

    她再次從他懷裡掙扎出來，一把抓住他的左邊臂膀，對著李一幫他包紮過的傷口用力一按。

    「嗯……」沒防備林福音突然報復性的按壓他的傷口，皇甫瑾疼的悶哼一聲。

    「哼！」林福音挑眉看著他，「還不錯，還知道疼，快跟我進去，我給你檢查一下！」

    皇甫瑾站在原地，木樁一般，他死死的盯著林福音，不管她怎麼說，怎麼做，他依然問著他想知道的事。

    「你和那個李一關係很好？好到什麼程度了？」

    林福音火氣就上來了，也冷冷的仰視著他，「怎麼，我和他關係好不好，好到什麼程度關你什麼事兒？我有問你，你又和今天坐在你對面的女人是什麼關係，好到什麼程度嗎？」

    皇甫瑾敏銳的感覺到了林福音是真的生氣了，但他不打算順毛。

    「你也可以問我，我也可以告訴你。」皇甫瑾聲音冷，眼神更冷，「但，是我先問你的，你必須先回答我，否則我寧願疼死也不願意你幫我治傷。」

    他只知道，身上的傷疼，還沒有看到她和別的男人輕聲笑語的時候心更疼。

    見他這樣倔強，林福音深深的吸了口氣，她不和傷員一般見識，還是個隔不了幾日就要受傷中毒的傷員。

    「好了，我和李一大哥只是兄妹一般相處，他幫了我不少，我很感激他。」

    「兄妹？」皇甫瑾唇冷冷一勾，「我看他看你的眼神可不是兄長看妹妹。」

    林福音見自己都解釋了，這個男人還莫名其妙的糾纏心裡火氣再也壓不住了。

    「你有完沒完？還要不要治？再不治，你這身上的血都要流完了，要死你也別死我院子裡啊，否則你那些屬下還不要撕了我？」

    要死也別死我院子裡……

    皇甫瑾聽了這句，眼裡閃過一絲受傷。

    「那我不死在你院子裡。」他開門就要走，林福音氣的恨不得要咬他一口，她衝上去，將背抵在大門的門栓上，「你敢走，就再也不要回來我這！」

    皇甫瑾仔細看著她的眼睛，這次從她眼睛裡看見了擔憂和關心，他默默的轉了身子，轉身的一剎那，鳳眸里閃過一絲淺淡的笑意。

    林福音看他往屋裡去，閉了閉眼，鬆了口氣。

    心裡卻腹誹：這個可惡的傲嬌男人！

    對了對了，她給他解釋了李一，他還沒給她解釋那個叫梨嫵的美艷女子呢！

    「皇甫瑾，那你和那個叫梨嫵的姑娘又是什麼關係？」林福音氣呼呼的沖皇甫瑾的背影低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