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勾欄瓦舍

    望月樓的茶是功夫茶，是一絕呢。」李一就仔細的解釋給她聽望月樓的好處。

    林福音聽完後，覺得李一介紹的地方果然不錯，又舉了舉手裡的兩包點心，「看，這是劉記酒樓的鐵大師傅的拿手點心，加上望月樓上的特色……咱們真有口福了。」

    李一見她同意了，本來就很高興，見她說這話，就笑道：「那我就託了福音的福氣才有這等好口福了。」

    林福音笑笑不語。

    李一讓林福音在家等著，他回醫館叫李家的馬車過來接她。

    李家有兩輛馬車，一輛是李夫人用的，一輛馬車是李大夫出診時候用的。

    李夫人的馬車送李夫人到了青蓮縣，所以李一叫來的是李大夫的馬車。

    林福音也認識李大夫的馬車，就問道：「李一大哥，你趕了李大夫的馬車來，李大夫出診怎麼辦？」

    李一回頭看了一下趕來的馬車，微微一笑，道：「師傅現在出診都是和八伯伯一起的，他坐八伯伯的馬車就好了。」

    林福音點點頭，心道：李家人果然算得上有仁心仁德的，那為李八先生李家老宅到了青陽鎮按理說都是客人了，還願意跟著李大夫一起去出診，這就讓人很欽佩了。

    李一扶著林福音上了馬車，和車夫說了一聲，馬車就往望月樓的方向嘚嘚而去。

    李一坐在馬車裡沉思了半響，突然抬頭看向林福音，道：「福音，我想現在你已經猜出來了吧，我是李家人。」

    李一這話說的又直接又生硬，林福音聽了有些想笑，但還是憋住了，點點頭，「這個我早就猜到了，只是李一大哥不提，我也沒問罷了。」

    李一怔楞了一會，隨即又覺得林福音這樣聰明的小姑娘，早就猜到了也是正常不過的，臉上就紅了紅。

    林福音知道了李一是故意找了今天這個閒暇的時間來和她說他身份的事，但還要弄的這樣慎重，她覺得沒有必要。

    但總歸是李一的心意，代表他對她的看重。

    「福音，卻其實我是李家嫡長房的嫡長子，在孫子輩中也是排行第一，所以我祖父給我取名李一。」李一看著林福音，眸光灼灼。

    林福音只知道他是李家的子孫，沒想到他是李家大老爺的長子，現在想想，李一和李家大老爺長得確實有幾分相像。

    「那你怎麼來了青陽鎮，還認了李大夫做師父？」林福音好奇的問。

    問完了後，她又覺得這畢竟是人家的私事，她問人家的私事不大好，只好笑道：「李一大哥若是覺得不方便說，可以不說的。」

    李一卻搖搖頭，他有什麼不好說的呢。

    「其實，我是從李家逃出來的。」李一想起幾年前的荒唐微微一笑，他一點不覺得後悔，甚至是慶幸。

    「那年我才十五歲，我祖父給我定了一樁親事。是省城張家的嫡女，張家和我們李家也是幾輩子的交情了……」李一嘆了口氣，和林福音說起了他的前也事。

    西海張家比李家的聲望更甚，張家也是世代御醫世家，但張家現在依然在太醫院屹立不倒，就這一點就能甩李家幾條街了。

    那年，李一十五歲，張家孫子輩有位嫡次女年芳十四歲，時長跟著張大太太來李家竄門子，一來二去的喜歡上了李家的孫子輩的大少爺李一。

    李家大太太和張家大太太也是手帕交，也十分喜歡張家二姑娘，便開玩笑說要將張家二姑娘娶來做媳婦兒，誰知道張家二姑娘大大方方說好。

    將李家大太太和張家大太太都嚇了一大跳。

    但兩人見孩子有意，都想成全，也想著張李兩家能聯姻也是好事一樁。

    李家老爺子思考良久，就去和張家老太爺商量了，張家老太爺也很贊成，兩位老人家就這樣私下裡定了。

    出外遊學的李一知道祖父為他定親後，當時也許是年紀小，也許一直是將張家二姑娘當做妹妹，他分別給張家老太爺，李家老爺子還有張家二姑娘分別寫了一封信，然後就打包了行李偷偷摸到了青陽鎮的李大夫家。

    這一呆就是六年。

    也就是李一今年其實已經二十一歲了。

    林福音有些目瞪口呆的看著李一。

    心裡震撼的想：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李一這人看起來斯斯文文的，一副家長們的乖寶寶模樣，哪裡知道他敢違背家族大家長的意願，留了信就出走呢？

    還有，看起來才十七八歲的模樣，原來已經是個二十一歲的大齡男青年了啊……

    大魏男子一般十八歲就成親，李一的年紀確實算大齡未婚了。

    「李一大哥，那張家二姑娘沒怪你？」

    林福音實在是好奇，雖然她不是很八卦的人，但還是很想知道那張家二姑娘最後的結果。

    李一看了林福音一眼，見她眼裡只有好奇沒有其他的神色，眼裡飛快的浮出一抹落寞之色。

    他飛快的搖搖頭，「張家二姑娘性格乾脆爽利，接了我的信知道了我心意後，也沒糾纏，依然來我家玩耍。後來，她嫁西到了海另外一個名門望族童家，日子過得美滿。」

    從李一話中林福音聽出來了，當初李家和張家的婚事是兩位老爺子私下裡定的，所以並沒有造成什麼不好的影響。

    二來，張家二姑娘是個很灑脫的好姑娘，沒有恨李一，也沒有怪他，所以結果還是很好的。

    但是，李一的性格其實應該也有些像李家老爺子，而李家老爺子性格孤拐林福音早就從李夫人那裡知道了。

    所以這對爺孫一直僵著，李一就在青陽鎮李大夫這裡一呆就是六年。

    但現在，林福音估計應該李一和李老爺子應該要冰釋前嫌了，或者是爺孫兩人早就冰釋前嫌了，但因為什麼原因李一一直留在了青陽鎮。

    林福音本以為李一會到望月樓後才和她說這些的，沒想到在路上就和她說了。

    那李一今兒邀請她來喝茶聽書，難道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事？

    林福音輕輕的掃了一眼李一，見他神思有些凝重，不由得心裡納罕。

    李一不過是見林福音對他的身世和前事都沒有多大的反應，心裡失望。

    但想到八伯伯給他帶來的那封祖父親筆信，他覺得若是今日不將心裡話和林福音說清楚，怕以後再也沒有機會了。

    他垂著眸子，卻也是在悄悄的看著林福音，還是青澀稚嫩的小姑娘啊，若是再大個幾歲多好？

    林福音自然不知道李一心裡在想些什麼。

    她前幾天在青蓮縣待了幾天，實在是心神俱疲，現在回了青陽鎮後，生意上的事情比她意料的還要好，所以也樂意給自己找個樂子，見李一不說話後，她就頻頻掀開馬車帘子，看看到了哪裡。

    也實在是她對古代娛樂的地方太過好奇了。

    待到瞭望月樓，停了馬車，李一先下了馬車，然後伸手去扶林福音。

    林福音自然不會拂了他的好意，搭著他的胳膊下了馬車。

    他們一下馬車，就有個穿著乾淨的十三四歲的小男孩過來和馬車夫說話，然後馬車夫帶上他，跟著他拐進了一個小弄堂。

    林福音看得好奇。

    李一注意到了，就笑著解釋道：「這是帶馬車去停在後面的大院子裡，瓦舍的前面是不能也沒地方停馬車的。」

    林福音點點頭，表示理解。

    就好像現代，也有專門的停車場服務。

    這樣看來，大魏的瓦舍的服務意識挺強的。

    李一帶著他往望月樓走，還沒進去，林福音就聽到人聲鼎沸，有大聲叫好的，有鼓掌歡呼的，也有嚷嚷的打賞的，還有高聲叫喊要茶要果子的……

    可真是熱鬧，林福音剎那間有種夢回千年的感覺。

    望月樓是專門喝茶聽書的場所，大俗大雅，也算得上是瓦舍比較獨立的一個地方。

    因為其他的比如戲台、戲房、神樓、腰棚都是設在勾欄里的。唯有望月樓是個三層的木質高樓，面積還很大，呈八角形設計的。

    望月樓里的桌椅也都很精緻，看來消費不低。

    林福音和李一被負責接待的小二引到望月樓三樓的一間小隔間裡去，李一告訴林福音，這是他早就派人訂好的位置。

    這些小隔間都是靠窗邊的位置，像是中間就只設有幾排長方形的大條桌，每條大條桌後面放著幾條大條凳，一般的客人們就坐在這上面聽書喝茶。

    像李一這樣的身份比較特殊或者家裡有錢一些的都願意訂個小隔間。

    林福音坐下了，伸頭去看下面。

    發現，青陽鎮上這瓦舍的占地面積果然極大的，她特意數了一下，有三個大勾欄呢。

    那些戲台子、戲房、神樓、腰棚（看席）都安置在勾欄里。而大魏的勾欄，是用雕刻了各種花紋圖案的木料互相勾連起來的欄杆，那些欄杆上的花紋雕刻的真是精緻，這種技藝在現代是不可能見到的。

    現代的那些木質雕刻工藝基本都靠機器了。

    林福音看著下面勾欄里那個熱鬧勁，心情也被感染了。

    突然她聽到一個穿著綢緞錦袍的大漢從一處拉皮影戲的看席上站起來嚷嚷道：「小二，趕緊的上瓜子，爺的瓜子又沒了！」

    有個小二就大聲回道：「客人，瓜子沒啦，有花生，要嗎？」

    「那要一碟子花生也成！」那大漢繼續嚷嚷，「我說你們這瓦舍也是的，瓜子都沒了，還就瓜子和花生，就不能多弄幾種可以吃著耍的零嘴兒過來麼？」

    那小二就大聲回答：「零嘴兒還有酸棗糕，有糖山楂，還有酸梨子酥……」

    「去去去，那是小姑娘小媳婦們喜歡的，爺一個大老爺們還吃那個？」那大漢笑罵，引起了一陣哄堂大笑聲。

    似乎是這大漢的話引起了共鳴，就有不少老少爺們都紛紛表示瓦舍給男人吃的零嘴兒實在太少了。

    但抱怨歸抱怨，也沒出什麼亂子，倒也是和樂融融。

    林福音見了那個小插曲，心裡就思量開了。

    原來瓦舍的零嘴兒這樣少啊。

    就像現代去ktv唱個歌，也要點一堆零食飲料的啊，要是做點有特色的零嘴兒賣給瓦舍，那一定能賺錢。

    林福音唇角就揚起來了，腦子也轉的飛快。

    她首先想起來的教給劉記酒樓的酒仙花生，那個其實就可以當零嘴兒吃的。

    但那個方子既然已經教給了劉記酒樓，且老劉已經給了她封紅，那她自然不會再去打那個的主意了。倒是想提醒一下老劉可以多做些賣給瓦舍，就怕老劉在酒樓里賣的貴，賣給瓦舍的老闆也不會便宜，而來瓦舍的人大部分都不是很富裕的，怕是賣不出去多少。

    若是老劉不做這個生意，她可以用花生做其他的零嘴兒啊來賣啊。

    比如鹽水花生，五香花生，還有用麵粉裹著花生米炸出來的那種虎皮花生。

    她又想起來她收的那些干蠶豆和豌豆，還有黃豆。

    豌豆收的少，不過是有些村民見了林芬和林芳去收豆子的時候，因為家裡實在窮，求著林芬姐妹一起收去的。

    這兩姐妹也是個心善的，就收了下來。

    林福音自然不會為了這等小事去怪她們，相反還覺得她們做的很好，有人情味總比沒人情味強。

    但她也瞅著這豌豆怎麼辦，好歹統共零零總總也收了好幾百斤了。

    但現在她知道這些豌豆該怎麼換成錢了。

    油炸豌豆啊！

    其實油炸豌豆又酥又脆還很香，是個十分好的小零嘴兒。

    至於黃豆，前世去古鎮旅遊的時候，最喜歡吃那個筍乾黃豆了，也可以做成筍乾黃豆來賣。

    干蠶豆可以做成油炸蠶豆，也可以做成五香蠶豆。

    但黃豆她還要留著發豆芽，蠶豆還要留著做鮮蠶豆，倒是要留著用。

    但她可以現在派人再去收乾花生和干豌豆啊！

    林福音是越想越興奮，又為自己的腦子靈活而自。

    「福音，說書先生上坐了，功夫茶也來了。」李一見林福音咧著嘴巴，笑看著下方的勾欄處，不得不出聲提醒她。

    林福音這才微微收斂了興奮，轉頭看著表演功夫茶的老師傅。

    功夫茶表演過後，那老師傅恭敬的請他們喝茶，林福音才笑著點頭，摸出三枚銅錢遞給了那個表演功夫茶的老師傅身邊的小徒弟。

    那是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眼神十分機靈。

    林福音給了銅錢兒，他麻利的說了一籮筐讚賞林福音和李一的話，然後高興的和那老師傅去了下一位客人那裡。

    林福音臉上一直帶著笑。

    「這麼高興，想什麼呢？」李一想起剛才她看著樓下勾欄的情形，便溫聲問她，語氣里不覺就帶出了幾許寵溺。

    林福音就將剛才想到的賺錢的法子告訴他了。

    李一雖然覺得林福音眼光敏銳，對於生意的天賦強大到可怕，但他覺得一個姑娘家最好還是不要那麼辛苦為好。

    這個世道艱難的很，男子做生意尚且不容易，何況女子？

    李一長眉皺了皺，看著林福音勸道：「福音，我知道你聰明，在生意這一途上實在是天分驚人。但你聽我一句勸，你是女子，現在年紀還小，還不打緊，若是再年長個幾年，就很不方便了。」李一說完小心翼翼的看了一下林福音的臉色。

    見林福音小臉上並沒有什麼不悅之色，且還帶著瑩瑩的笑意，李一心裡一松，又道：「我看你經營藥材生意就很好，你在女科上又很有天分，在產科上也很精通，我看你只需經營這兩樣盡夠了。」

    這也是李一的私心。

    雖然他算是寬容的那類人了，但作為大男人，他還是覺得女子做生意不好，那麼累那麼辛苦也不好。

    女子那麼能幹，顯得男人那麼沒本事似得。

    但同時他又很清楚，福音不是一般的女子，她就算長大了嫁人了，也不會只想著依靠男人養活。

    所以，他說出了上面那番話，若是只做藥材生意，那他可以幫忙。給女子看病接生，這也很符合他們李家的家風……

    林福音淡定的聽李一說完了，沖他一笑，接著搖頭道：「李一大哥，你不了解我。我現在的處境，必須要多多的掙銀子，銀子多了，房子鋪子，田地多了，那樣我才有安全感。」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這個道理她太有體會了，所以讓她不去發展生意，不去賺銀子，那是不可能的。

    李一聽了她的話後怔然了半響。

    是了，原來他還不夠了解她。

    「可是，銀子是賺不完的。而你是姑娘家，那樣累的賺銀子，可有想想以後？」李一看著林福音，目光擔憂。

    林福音抬頭看他，笑著問：「銀子多了我自然能將以後安排的更好。所以，我不懂李一大哥說的這想想以後是什麼意思。」

    李一看著眼前目光清澈透亮的小姑娘，心思沉浮不定，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和她說了。

    想了想，他還是大著膽子伸出手，握住了林福音放在桌子上握著茶盞的雙手。

    林福音看著李一握著她的手一愣，隨即微微蹙了蹙眉，不動聲色的放下握著的茶盞，從李一的手下面抽出了她自己的手，然後雙手托腮看著臉色沉鬱的李一，問道：「李一大哥，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和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