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生產

    李家小姑見老父親看著她嘆息，雙眼又是一紅，哀哀的喊了一聲：「爹……」

    李老爺子朝她擺擺手，「有爹呢。」

    「老么媳婦，我這樣做，也是為了你妹子，她……畢竟懷著周家的骨肉咧。若是以後這孩子長大了，知道了我們李家曾經這樣對付他親身父親以及他的父族，那該怎麼看你妹子，怎麼看我們老李家人呢？」李老爺子說完這些，臉上像是老了十歲不止。

    還有一句話他不敢說，總不能讓佳柔的孩子長大了恨上了母族，還要替他父族報仇吧？

    他可不想看到那樣的慘劇……

    而聽了李老爺子的話，李夫人雖然不說話了，但臉色還是很難看。

    李老爺子就看著她，和顏悅色的對她說了一句，「今年過年，你和老么一起回家過年吧。」想了想又道：「至於林姑娘，我也從老么和一兒的書信上了解了一些，這個孩子在你們那裡，你們夫妻就好好照顧著，等回頭我讓老大拿一千兩銀票，你交給她。」

    「老太爺……」李夫人覺得這不是錢的事，覺得李家老太爺拿銀子感謝林福音這樣太不近人情了。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以後感謝她的地方還有很多。」李老爺子看了李夫人一眼，賣了一句關子。然後又看向李家小姑，問她：「佳柔，我知道了你的想法，既然你不想跟著為父和眾兄長回祖宅，那為父就將你安排在青陽鎮和你小哥小嫂嫂身邊如何？」

    李夫人一愣，沒想到自家老爺子竟然將他最疼的么女放在她和她家老爺身邊，一時間不知道是喜是憂。

    李家小姑同樣一愣，她本以為她對老父親說出自己的心思後，老父親會為她找一處偏遠的莊子安置她和孩兒，沒想到老父親要將她安排在小哥身邊。

    這怎麼行？

    「爹，我不想麻煩小哥小嫂嫂，小哥小嫂嫂家還有兩個姐兒呢！您當知道被人知道了那閒話多難聽……」李家小姑自然不想讓侄子侄女們受到影響，立刻就出言反對。

    李夫人聽了她的話後，心裡也有些害怕，畢竟她也是母親，沒有一個母親願意看到自己的孩子被人說閒話影響了婚姻大事。

    但，她好不容易得到了老爺子的認可，還有她也確實心疼她這個小姑子，現在她已經很難了，難道作為娘家人還不伸手拉她一把嗎？

    她想，若是她今日拒絕或者不說話，回去被老爺知道怕也要對她失望了……或者，孩子們也對她失望了吧。

    李夫人握了握拳，飛快的做了一個決定。

    「佳柔，你別管那個，你就到我們那邊住著，我們還缺你娘兒兩一口飯吃嗎？」

    對於小兒媳婦的表態，李老爺子是打心眼裡高興的，他倒是沒想到自己一直不願意承認的小兒媳婦心胸這樣寬廣。

    但他既然為了自己么女考慮，自然也會為他么子考慮的。

    「你們都放心吧，我會給佳柔在青陽鎮那邊找個偏遠的村子，買上幾百畝良田，讓佳柔帶著孩子住在那裡，老么和她媳婦兒有時間就去看看她們娘兒兩。」李老爺子將安排說了出來。

    李家小姑心裡一松，就有些願意了。

    她看向了李夫人。

    李夫人卻皺起了眉頭。

    李家小姑看到小嫂嫂這會子又皺眉了，臉上神色一下子就變得灰敗，也許小嫂嫂到底還是介意她這個敗壞了李家名聲的小姑的吧……

    「老太爺，媳婦想的是，就算讓佳柔在青陽鎮住著也比在鄉下莊子裡住著強，路遠偏僻的，她們娘兒倆有什麼事我們也鞭長莫及啊。」李夫人卻是覺得，既然要安置在青陽鎮，那何必捨近求遠呢。

    李老爺子聞言，老眼裡就閃過欣慰的笑意，朝著李夫人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正色道：「還是住在鄉下莊子裡自在，你們有心就去看看就是了。」

    李家小姑先是誤會了李夫人，心裡就有些羞愧，心道：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小嫂嫂，多謝你的好意，我覺得爹安排的很好，就按照爹說的辦。」李家小姑聲音寂寥。

    其實若不是害怕腹中的孩子被這豺狼一般的周家人害了去，她是不會選擇離開周家的……

    李家小姑忍著腹痛，她和周四少年夫妻，那些好日子不是她說割捨就能割捨掉的，但他千不該萬不該是在外面勾搭了女人生了孩子，還想要了她和孩子的命！

    所以老父親將事情的嚴重性和她說了之後，她思慮再三還是決定聽從老父親的決定。

    「怎么小姑臉色那麼蒼白？」李夫人發覺李家小姑臉色不對，驚呼一聲。

    李老爺子和李家小姑幾個位兄長都下意識的看向她。

    李家小姑不得不抱著肚子，艱難的說了一句：「腹痛……」

    「怕是發動了！」李家老爺子臉色難看，他伸手捏住了李家小姑的脈搏，擰眉診斷了一下。

    「是發動了，破水了……」李夫人生養過孩子，立刻奔到李家小姑身邊，看到李家小姑濡濕的撒花褲腿兒就確定了。

    「這可如何是好？周府根本還沒為四少夫人準備生產用的產房！」李家小姑身邊的鄭媽媽緊張的道。

    「這個時候了還管什麼產房不產房？」李夫人斥道，然後看向她身邊的江媽媽問道：「林姑娘呢，趕緊去找林姑娘來！小姑這是早產了，不能兒戲！」

    說完後，就對李老爺子說道：「老太爺我和鄭媽媽扶小姑去內室。」

    李老太爺雖然是大夫，卻也是男子，在大魏女子生產男子不得進入，哪怕是大夫只要是男的就不得進產房，所以他只得點頭。

    「佳柔的身子骨還是可以的，只是……孩子的胎位……」李家老爺子欲言又止。

    李夫人立刻接口道：「所以都去找林姑娘來，這五六天林姑娘暗中為小姑正胎位，聽林姑娘說已經有見效了，可不知道今兒就要生了啊！」

    李家小姑此時已經疼的臉上冷汗淋漓了。

    只是因為老父親和娘家兄長以及侄子們都在這裡，她是強忍著沒有喊出聲音。

    「小嫂嫂，我疼……」陣痛讓她這樣嬌養著長大的千金小姐無法忍受，已經疼的淚都流下來了。

    李夫人一邊操心著請林福音來，一邊又安慰她：「佳柔，女人生孩子都要過疼這一關的，只要熬過了就好！」

    「夫人，夫人，林姑娘找不到了！」江媽媽出去一趟後又急匆匆的沖了回來。

    李老爺子見此，對著帶來的李家子弟大吼一聲：「都去周府里去找一找林姑娘！」

    想著若不是周家故意讓那幾個媳婦來么女的院子裡來鬧，佳柔怎麼會提前八九天就發動了？

    李老爺子心裡暗恨，現在後悔答應了周家那狡猾無恥的老婆子那些條件，若是今天佳柔撐不過去，他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林福音此刻已經和皇甫瑾吃好的美味大餐，此刻正在和皇甫瑾站在畫舫外面的甲板上賞景。

    本就是月圓之夜，圓月灑下柔和的冷光，青蓮湖在明月下，波光粼粼，別有一番意味。

    圓月皎皎黑夜裡讓人的心都寧靜了，林福音難得偷個閒，正打算好好感受這寧靜的夜色。

    就見老六匆匆出來了。

    「爺，姑娘，周府那邊出事了，說是李家小姑突然要生了。滿院子都在忙著找林姑娘。」

    林福音聽了老六的話後，神色一凝。

    「公子，趕緊送我回周府。」林福音覺得自己也是大意了，想著李家小姑有娘家人陪著也許不會發生早產的事，可這事情就是這樣，怕什麼來什麼。

    「老六，趕緊回去。」皇甫瑾立刻對老六下命令。

    老六領命而去，林福音就感覺到本來平穩的畫舫突然掉了一個頭，像是離弦的箭一樣往前衝去。

    等林福音匆匆趕到李家小姑的院子裡的時候，就看到院子裡一個個焉頭巴腦的李家男人。

    她也不管他們，直接就沖往李家小姑的內室。

    李家小姑臉色蒼白扭曲，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呼痛，李夫人正坐在她身邊雙手握著她一隻手。

    林福音看到一個眼生的穿著乾淨利落的婆子，她猜測這是李家人想辦法請來的產婆。

    那產婆只顧讓李家小姑用力氣，但李家小姑似乎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林福音擠開了那個產婆，看了一下宮口，眼神一凝，看著那個產婆冷冷的道：「產婦現在只是陣痛，宮口還沒有開全，這個時候你讓她用什麼力氣？」

    那產婆被林福音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這一質問立刻不滿了，眼睛刀子一樣掃了一下林福音的全身，「我做穩婆這個行當幾十年了，你哪裡來的小丫頭片子，敢質疑我？」

    「哪個做了幾十年的穩婆讓一個宮口沒開全的產婦用力氣生孩子？」林福音反問。

    李夫人這時候終於聽出了一點門道來。

    她生孩子的時可也是要疼幾個時辰才被穩婆喊用力氣的，怎麼自家小姑才疼了一個時辰左右就被這穩婆要求用力氣？

    先前她還以為是小姑受了刺激提前發動了，宮口開的快的原因。因為這個穩婆也不耐煩人家多問她，她多問了幾句這穩婆就不耐煩了，指責她不顧產婦，話那麼多。所以，她也就沒問了，現在看來這個穩婆有問題！

    因為林福音來了，李夫人心裡有了底氣，看著這個穩婆眼神就凌厲了起來，「你先出去！」

    那穩婆見先前不敢得罪她的婦人現在竟然開口趕她走，臉色就不大好了，冷笑道：「這位奶奶，你這裡可是有生產的婦人的，若是沒我這個穩婆，就等著一屍兩命吧！」

    「現在就給我滾！」李夫人聽她說這樣不吉利的話，被氣得一個倒仰，給了江媽媽一個眼色，「拉到老太爺面前，和老太爺說清楚！」

    江媽媽立刻伸手來推那個穩婆。

    那穩婆氣的臉色變幻不定，她早就被周家大奶奶暗示過，周家這位四夫人定要難產，橫豎是個死，早死早輕鬆，免得受了太多的苦。

    所以，不管是誰何時來請她這個穩婆來給周家四少奶奶接生，都要早早的送走產婦。

    她收了周家大少奶奶一百兩銀子封口，且家裡唯一的爛賭鬼兒子還捏在周家大奶奶手上，她不想做也得做。

    現在眼看著那周家四少奶奶被她折騰的沒力氣了，怎麼又來了一個小丫頭片子，幾句話就將事情給攪合了……

    這穩婆子心裡暗恨，卻也只能被江媽媽拉出去了，外面還有那麼多守著呢。

    她想要去找周家大奶奶求救也去了不了啊，心裡就有些忐忑不安起來。

    「卻給四少女奶奶煮一碗雞蛋面過來。」林福音看了一下李家小姑的情況，轉頭吩咐一臉緊張的鄭媽媽。

    鄭媽媽立刻去了。

    李夫人就擔心的問林福音，「福音，我家小姑還好吧？」

    林福音點頭，「其他還好，就是力氣被提前用盡了，我看宮口全部開完最起碼還要半個時辰，這中間抓緊吃點東西補充一下力氣。」

    然後她又去摸胎兒的胎頭，發現這孩子倒是爭氣，抬頭已經正過來了，她的臉上就有了一絲笑意，「可喜的是，四少夫人羊水多，今日這孩子的胎位竟然正了。」

    「喲，是嘛？那這孩子還真是爭氣了！」李夫人也高興起來，然後輕聲對李家小姑道：「佳柔，你聽到沒有，孩子的胎位正了？」

    「小嫂嫂，你……說什麼？」李家小姑本來並不知道孩子的胎位是不正的，現在聽到李夫人的話反而疑惑了。

    李夫人意識到自己說露嘴了，一下就尷尬了。

    林福音笑了笑，看著李家小姑蒼白的臉道：「四少夫人，你先前不是一直擔心你生產會不順嗎？現在孩子和你母子連心，自己將胎位順過來了，等會你好好吃了雞蛋面，然後我喊你用力你才用力。平時就算是再痛你也得咬緊牙關儘量不要出聲，節攢著力氣等真正生的時候用。」

    林福音說的言簡意賅，李家小姑一下子就聽懂了。

    原來，她心裡的擔心是真的，若不是孩子自己爭氣，她是真的會難產的！

    這個時候她想起小嫂嫂和林姑娘剛來的那日說的那些話，又想起林福音幫她撫摸肚子，又鼓勵她多下床走動的那些事，她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原來，小嫂嫂和林姑娘早就知道了她的孩兒胎位不正了，卻苦心瞞著她，想辦法救她！

    李家小姑經歷了丈夫背叛周家一家人無情的事後，想問題也沒有以前那樣簡單了。

    她知道，一定是林姑娘那套撫摸的手法讓她肚子裡的孩兒將胎位順過來了。否則，孩子都到了要生的時候，哪裡有本事還能自己將胎位正過來？

    「多謝你林姑娘！」李家小姑知道了自己大概不會難產了，一雙美麗的大眼裡迸發出強烈的生存意識。

    林福音笑著點了點頭。

    她正胎位的手法就是回憶了前世幾位老前輩的手法，然後結合在一起改良的。

    她知道效果一定是有的，但也要靠產婦自身的身體條件和胎兒自己爭氣。

    現在這個結果總算不錯。

    等李家小姑吃好了雞蛋面，又過了一刻鐘，李家小姑的宮口開全了，林福音再次開始了她接生的職業之旅。

    所幸，半個時辰後，孩子順利出生了。

    是個男孩兒。

    李家小姑已經脫力了，汗水粘濕了她的頭髮，但她沒來得及看一眼孩子，就暈沉沉的閉上了眼睛。

    李夫人大驚，忙喚了一聲林福音。

    林福音笑著搖頭，「無事，她是累的。讓她好好睡吧，鄭媽媽來幫你將夫人收拾一下。」

    江媽媽在用乾淨的棉布擦拭孩子，本來李夫人是要江媽媽將孩子洗一下的，被林福音阻止了。

    剛出生的孩子擦拭一下就好，洗的話會將孩子身上一層皮膚保護膜給破壞掉，這樣對孩子來說很危險。

    李夫人當然是聽林福音的，今兒要不是林福音即使趕了回來，自家小姑和小外甥就要被那個可惡的穩婆子給害死了！

    這個時候，李夫人才想起，先前林福音去了哪裡？

    但想想，也許林福音不願意說，也就作罷了。

    等江媽媽將孩子擦拭乾淨，穿上小衣服，包上小包被，李夫人就笑眯眯的將孩子抱在懷裡。

    這孩子也是乖，出了剛出生那會哇哇大哭了一會，之後就不哭不鬧呼呼大睡了。

    李夫人看了一會，對林福音說道：「我將孩子抱到外間給他姥爺和舅舅們瞧瞧，等會送回來。小姑就麻煩你照看一下了。」

    林福音點點頭，給李家小姑診了脈，脈象平穩的很，想來也無大事了。

    她的心神一松，才發覺剛才神經繃得太緊了，現在有些腰酸背痛起來。

    這個時候，李家大老爺端著笑臉進了李家小姑的內室，第一眼就去看林福音，見她滿臉疲憊之色，李家大老爺才暗道了聲：慚愧！

    他們這些人學了一輩子醫，也對小妹子這個事沒有辦法，這個才十幾歲的小姑娘硬生生提前來了周府替小妹子正了胎位，保她們母子平安了。

    「林姑娘？家父讓我來請你出去，想必你也是累了，這裡交給我……」

    他的話音還沒有落下，林福音就聽到一道急切催促的聲音音，「大哥，你快去換林姑娘出來，我有事要請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