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報復

    林福音點頭，「當然記得，夫人決定好了？」

    「是的，你走後，當天夜裡我就和我家老爺商量將三個孩子送到李家祖宅去陪老爺子過年的事，我家老爺十分高興，說他其實早就想這樣做了，但又怕我不開心。」李夫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怕福音你笑話，那個時候我心裡對我們家老爺子也充滿了滿肚子的怨氣的，當然是不願意將三個我一手帶大的孩子送到祖宅陪老爺子一段時間了……」

    李夫人陷入了回憶，將以前的事情和林福音又說了一遍，林福音安靜的聽她說話，對李大夫和李夫人這對夫妻和李家祖宅的恩怨了解的更深了。

    她一直沒有打斷李夫人的話，等李夫人說了半天后，終於自己反應過來，她笑著拍了一下大腿，笑道：「瞧我，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又說來給你聽。」

    林福音笑笑，「無礙的，其實有些憋在心裡的話是要說出來比較好，總是裝在心裡，沒有好處。」

    「就是這個理兒，現在我說出來後，覺得整個人輕鬆多了。」李夫人深以為然，「嗨，我光說這個，到忘了和你說正事了。我和我家老爺都願意按照你建議的，讓幾個孩子陪老爺子一段時間，還不如直接讓幾個孩子陪老爺子過年呢，反正年底也就那麼幾個月了。」

    「夫人心寬，這是夫人的福氣。」林福音笑道，大肚能容，自然收穫好報了。

    「借福音吉言，你是不知道……」李夫人又捂嘴笑起來，倒是也將林福音當做同輩一般交談起來，「然後啊，我家老爺很高興，立刻從床上起來，連襖子都不披，直接去案子上給老爺子寫書信去了。然後又黑天半夜的去將我那三個孩子叫起來，告訴他們這個事兒了。」

    見李夫人提起李大夫這些，林福音不便表態，只抿著唇笑。

    「哎，我那三個孩子也是記掛著老祖父的，但又捨不得我們，但老祖父年紀越來越大了，說得不好聽的孩子們能陪他過一個年就少一個年了……我就說了，讓孩子們不要記掛著我和他們爹，祖父一年年的年紀大了，見他們的機會又少，更需要他們去陪，孩子們這才答應了。」李夫人說到這裡深吸了一口氣，突然笑起來，「我家老爺那封信第二日一大早就找人快馬加鞭送往李家祖宅，半月之後李家老宅就派來了車架將三個孩子接去了，還給我帶來了老爺子珍藏的明前龍井。」

    雖然李家老爺子並沒有回信什麼的，但單單給李夫人賞了那麼珍貴的茶，也就代表了他的態度了。

    「那說明老爺子對夫人的孝心很是讚賞，這是好事！」林福音也覺得李夫人說的對，老人家的年紀大了，最是喜歡兒孫繞膝，李老爺子有再大的怒氣，但隨著年紀越來越大，怒氣也該漸漸消散了。

    「哎，你我說早就年怎麼那麼倔呢，要是早這樣做，也許老爺子早就原諒我了吧……」李夫人又嘆息起來。

    「夫人也不要那樣想，如今這才叫船頭橋頭自然直。」林福音寬慰她。

    李夫人又開心起來，點頭道：「福音你說的是，喝茶喝茶！」接著語氣一頓，臉上神色也嚴肅起來，看著林福音倒是有幾分請求的意味了，「福音，我還有一件要緊的事請你幫忙。」

    林福音放下茶盞，正了正身子，也看著李夫人，「夫人你說。」

    「是這樣，我家老爺子有一個老來女，在老爺子四十七歲的時候才得的。是我那位繼婆婆生的，也可憐她就生了這麼個女人就難產大出血去了。留下那麼一個巴掌大的可憐孩子……」李夫人說到這裡嘆息了一聲，語氣十分憐惜。

    林福音也跟著嘆息一聲，古代女子生孩子真是一腳邁進了鬼門關，能不能賣出來，就要看各人的造化了。

    「我家老爺子怕委屈了我那可憐的小姑子，親自選了兩個奶娘然後將那孩子帶在身邊教養，可以說我那小姑子是我家老爺子的掌上明珠也不為過。將她養到十八歲才給她找了個婆家，是青蓮縣周家，那是個祖上出了五代舉人的書香世家，女婿對我那小姑子極好，公婆也和善，妯娌也和樂，姑嫂也無半點齷齪，是個女人都要羨慕的人兒呀，可惜在子嗣上真是愁死個人了！」李夫人皺著眉，顯然十分心疼那個小姑子。

    一聽到子嗣這個詞，林福音就猜李夫人要和她說什麼事情了，之所以和她說這麼多，一來是閒聊，二來也是為了讓她知道李夫人這小姑子的情況。

    林福音便主動問：「李夫人的小姑子嗣上面艱難？」

    「可不是嘛！十八歲嫁人，十九歲懷上了，樂壞了周家一大家子和我家老爺子了。可孩子兩個月上頭好端端的自己沒了。我家老爺子是大夫，親自去給我家小姑子開藥調養，還壓著周家答應要一年後再要孩子，好嘛周家人答應了，我家小姑子二十歲那年又懷了一胎，這胎竟在剛發現後幾天就沒了，那孩子還沒到兩個月。我那小姑子差點哭瞎了去啊。」李夫人搖頭不已，倒是真心心疼小姑子。

    林福音皺了皺眉，李夫人算是和她閒聊，所以說話半天說不到重點上去，但卻也將她小姑子甚至小姑子婆家周家的情況給她說的差不多了。

    林福音知道她是有意為之，也不著急，繼續聽她說就是。

    「這一胎好端端的滑掉後，我家老爺子才真正著急了，將李家那位擅長女科的我孩子伯父帶去給我家小姑子去診治，但診治來診治去也沒發現什麼不妥來。但中間還是歇了兩年，到今年春末才又懷上，這一胎不管是周家還是李家都異常小心。那周家除了請李家的大夫們去診治，更是在家裡常年雇了一個大夫守著，深怕有個意外，終於啊這胎養到了九個多月，還有半月就要生了，卻又被經年的老產婆摸出了孩子身子是橫在娘肚子裡的，用了好多法子就是順不過來，你說……真是要命啊！」

    聽了李夫人說的她家小姑子懷孕生子的事，林福音也是唏噓不止。女子太艱難了，幸好她小姑娘嫁到了一個好人家，這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不過李夫人小姑子腹中的孩子現在正呈「肩膀」位，這種胎位是影兒橫在母親的子宮裡，確實容易發生難產，古代醫療條件這樣落後，發生難產的機率大大增加了。而孕期已經到了九個月應該在三十八周左右，胎位轉為頭位的可能性非常小了，所以幾乎能判定那位小姑子會難產了。

    但她曾經就見過科室里的老主任在一個孕媽媽生孩子前一個星期，將嬰兒的「臀位」調整成了頭位，到了生產那天順利順產了。

    所以，凡事也沒有絕對，她現在先聽聽李夫人是想讓她做什麼。

    「夫人，你家老爺子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吧？」林福音想了想問她。

    李夫人臉色有些難看了，但是是想到自家老爺說的那句話：怕是和她娘一樣，十之八九要難產了。

    「怎麼不知道呢，家裡都是杏林世家。」李夫人難過的搖搖頭，「我那小姑子啊，雖然年紀不大，但卻是個十分玲瓏錦繡的人兒，就算我是個不得老爺子滿意的，她一年三節沒有哪一節拉下，也勸過老爺子放下心裡的成見，認下我……可現在她要真是和她娘一樣難產，我實在是心裡不落忍！」

    林福音能理解李夫人的感受，就算是她這個外人，心裡也不好受。

    「夫人想要讓我做什麼？」林福音問。

    李夫人這才冷靜了些，雙目緊盯著她，「福音，當時汪家大奶奶難產了，是你救下的，我想請你要是可以的話，能不能幫我跑一趟青蓮縣城，去看看我家小姑子可還有救？」

    林福音猜到李夫人會這樣做。

    但是，她現在真的很忙，這個時候去青蓮縣的話，看李家小姑那情況，只要去了她估計也要等她生了後才能回青陽鎮的。

    「福音，你放心，我心裡有數，沒有和李家那邊說起你，就連我家老爺我也沒提及。我的意思是，我帶著你悄悄的去一趟，就用我提前去看我家小姑子，找個機會支開人，你悄悄的給她看看。」李夫人猛地站起來走到林福音的身邊，雙手握著了她的手。

    林福音看著她眼裡的祈求，也被感動了。

    自古婆媳不好處，姑嫂也難為，像李夫人這樣的好嫂子也不容易，雖然算是投桃報李，但都是真心真意的。

    再說，那是兩條鮮活的生命，林福音再怎麼喜歡錢，也不能漠視不管。

    至於生意上的事，想辦法找個能壓得住事的人幫著她管一下吧，也就半個月的時間，想必也沒多大影響。

    林福音計較方定，正要答應。

    李夫人見她半響不出聲，幾乎哀求起來，「福音，要是你救了我小姑子娘兒兩，李家人和周家人都會感謝你一輩子。若是不能夠，那也是我那小姑子的命，絕對不會將你扯出來！」

    「夫人別急，我答應就是了，不過就由夫人說的，我們暗著去，不能明著去。」林福音要求道，就怕大張旗鼓的去，到時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雖然前世她是助產士，但沒見到孕婦前，不知道到到底是什麼情況，她也沒有一點把握。

    何況，就算有點把握，等生產的時候再產程中也會瞬息萬變，什麼問題都有可能遇到，這個還真不好說的。

    見林福音答應了，李夫人感動的眼淚都差點落了下來，「多謝你，多謝你福音！你是真正的醫者仁心……」

    畢竟李夫人是知道她家裡還有兩個幾個月大的幼兒在家裡。

    李夫人又絮絮叨叨的說了好多，林福音就陪著她，聽著她說。

    商量好了兩人明日就起程，林福音什麼事都不會管，都由李夫人安排。

    林福音走的時候，李夫人再次將她送出醫館大門外，叮囑她明日一早去她家門前接她，讓她將家裡的事情安排好。

    林福音自然是答應了，葫蘆村家裡的弟弟和妹妹倒是不用擔心，只需要和李奶奶秦奶媽說一聲，她們自然會將兩個孩子照顧的好好的。

    就是鮮蠶豆和豆芽這兩樣生意上的事，她想了很多人選都找不出合適的人幫她管理一下。

    也考慮過讓劉勤過來幫她臨時管一下，但他朋友太多，應酬太多，家裡酒樓的事也要找他，怕是沒時間。

    而林芳現在還鎮不住場子，風氏更不行了，讓她管管二伯林大山還差不多。

    她心裡想著事情，到了家裡就拿了鑰匙開門，然後又木呆呆的將大門從裡面鎖好，低著頭往前走。

    走了沒幾步，猛地碰上一堵人牆，她連忙後退。

    一抬頭，自然是皇甫瑾了。

    「想什麼想這麼入神？」皇甫瑾手裡正拿著一本線裝的藍色封皮的書籍，上面豎著書寫了六個大大的小篆：北戎地域遊記。

    林福音倒是訝異了，這種遊記記錄的是各地的風俗人情地貌什麼的，算是閒書，皇甫瑾這樣的人也看？

    「盯著我的書做什麼？你也想看？」皇甫瑾揚了揚他手上的書，溫聲道：「等我看完了給你看。」

    態度溫和，聲音溫和，像是鄰家的大哥哥。

    林福音下意識的覺得有鬼，盯著他想要看出他到底又在打什麼主意了。

    但她失望了，皇甫瑾展顏一笑，見她不吭聲，就問，「不想看？那你喜歡看什麼樣的書，我給你找來。」

    林福音存著要報復他的心思，脫口而出，「公子，我想看春圖，你也能找給我？」

    春……春圖？

    嗯，很好！

    「小小年紀看什麼春圖，等你到十八歲的時候，我找來給你看，讓你看個夠好了。」皇甫瑾依然溫聲說道，似乎她是個不學好的少年，被通情達理的家長教訓。

    她忍不住撫額，萬萬沒想到這個男人會這樣反擊她。

    罷了，明知道口舌其實也不是他的對手，何苦自己將自己坑一把。

    「嗯，那等我十八歲後再說吧。」林福音認栽。

    皇甫瑾翹起唇角，想起了自己那個最好收藏春圖的十三弟，到時候一定不會讓她失望的……

    林福音和他鬥嘴輸了後，心情更加煩躁了，眉也皺的死緊。

    皇甫瑾卻跟著她身後進了屋，淡淡問她：「你這樣可是遇到什麼難辦的事了？」

    怎麼從李家醫館回來就這樣愁眉不展的？難道是李家那邊為難她什麼了？

    皇甫瑾鳳眸里閃過一道幾不可見的厲光。

    對啊，皇甫瑾！

    他有的是人啊！

    特別是那個端木成，雖然她也將他當朋友一般處的，但她可沒忘了上次在岳娘子那奇葩盯上她的時候，端木成雖然明著是聽了皇甫瑾的話，敲打了那岳娘子一通，但暗地裡是維護她的，真的讓她沒聽出來了嗎？

    有怨抱怨，有仇報仇，關於端木成，和他自然沒有仇，小小的怨是有的。

    那麼她生意上的事，就找端木成來幫她管幾天吧，不過這事兒得先皇甫瑾這個男人同意了才行。

    林福音猛然抬頭，目光灼灼的看著皇甫瑾。

    皇甫瑾挑了挑眉，自然沒錯過她眼裡算計的精光。

    不過，無妨，不管她願意怎麼鬧，有了今日咬唇一事後，他已經確定了他的心意。

    雖然她年紀還小，大不了當著閨女寵著幾年罷了。

    現在，也是當著閨女隨便她怎麼玩鬧就是了。

    他頓步，等著她說話。

    「公子，端木先生可否借我用半個月？」林福音打好主意，就對這皇甫瑾開門見山。

    「借他何用？」

    林福音將她要去青蓮縣去看看李家小姑的事和他說了，還說了李家小姑很大可能要發生難產，李夫人請她去守著。

    「去青蓮縣？什麼時候去？」皇甫瑾沒有答應借用端木成給她，也沒有說不答應，倒是先問了她起程的日子。

    「明日一早就得出發，我家裡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就是上次和你說過的那個鮮蠶豆和豆芽要做起來了，已經找好了做工的，但需要請端木先生幫我管一下，還要幫我發工錢，工錢我會提前拿給端木先生，工錢需要一天一發。」林福音乾淨利落的將她要做的事和皇甫瑾說了個清楚。

    反正她從來沒想瞞著人，橫豎什麼都瞞不住，何必去瞞呢。

    當皇甫瑾知道林福音就只有十一個人給端木成管的時候，有些同情端木成了。

    無他，實在是太屈才了。

    其實，要不是林福音臨時加了大妞，還只有十個人呢。

    「好，我讓端木成留下來幫你管個半個月。」皇甫瑾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想笑，怕是因為心裡隱約猜到端木成上次暗地裡偏著那拎不清的岳娘子吧，好個厲害記仇的小丫頭啊……

    不過，他今日咬了她的唇，不知道她會不會記仇，又會不會想著報復他？

    皇甫瑾想到這個，俊臉一僵。

    就看這丫頭扮豬吃老虎，又能屈能伸能忍的性子。要報復他的可能性還真不小。

    從來就沒怕過什麼的皇甫瑾挑眉看了一眼因為他答應將端木成借用的林福音，瞧她那一臉樂呵呵的小表情，他還是自求多福吧！

    「那就多謝公子了，我想起來，我還有事要找一趟劉記酒樓的劉大公子，您忙吧。」林福音想起還有三個里正塞過來的做工的，這三人要安排到劉記酒樓她必須先和劉大公子說清楚送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