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晚餐

    皇甫瑾說完後，就等著看林福音的反應。

    出乎他意料的是，林福音直接點頭，「好啊，家裡的房多，讓岳娘子，端木先生以及老六大哥都住在我這裡吧。」

    正好上次給林三郎住的那個鋪子添置家具的時候，林福音看那老木匠打的家具做工真是不錯，順便又在他那裡定製了三張大木床幾套桌椅，讓他們做好送到了新宅子裡頭了。

    林福音想的是，我現在和你們是合伙人了，也算是朋友了，既然如此，要住在她家也沒什麼。

    私心裡，她想的是皇甫瑾這人身份不簡單，又受傷了，能住在她這裡也許會安全些。

    至於這大魏朝所謂的男女七歲不同席這樣的規矩，她可不放在眼裡，更不放在心裡。

    不過，她才不承認，其實第一次一個人住在這麼大的宅子裡，她還是有些心裡發毛的。

    「哦……」皇甫瑾只是哦了一聲，抬眼，一雙精芒流彩的眸子若有所思的看著林福音，這丫頭倒是有他北戎女兒一般乾脆爽快，但又處處透漏出不平凡，他不由得又將埋在心裡的疑惑挑動起來，難道她的身份……

    「姑娘，姑娘，今兒晌午我們爺特意帶我們哥幾個去劉記酒樓吃了他們新推出的那四個新菜式，嘖嘖那味道真是好極了！」老六搖頭晃腦，擠眉弄眼的只差流口水了，然後一臉期待的看著林福音，「旁人不知道，卻瞞不了我們不是，姑娘你今兒可以再做給我們吃嗎？」

    林福音轉頭看了他一眼，雙手一攤，「我可沒買做那幾個菜的食材來。」

    「這個姑娘不用擔心，我去買！」老六扭頭就跑，也不問林福音需要什麼食材，這個時候還能買到不。

    這個憨老六，林福音看著他的背影直搖頭。

    罷了，等會看他買什麼回來就做什麼吧。

    至於酒仙花生，做那需要的時間比較久，她可不想做了。

    皇甫瑾唇角微微上揚起來，黑亮奪目的雙眸里光華一閃而沒，他想這樣的日子真是再好不過，可惜他這輩子也不能過這樣愜意輕鬆的日子吧……

    林福音邁著輕快的步伐走進了這修理收拾的齊整寬敞的大廚房，這間廚房的採光十分好，不比一般大魏民房那種將廚房安置在最陰暗逼仄的隔間或者暗間裡。

    皇甫瑾想了想，也邁著從容的步伐跟了過去。

    端木成和岳娘子在談在北戎做雪融膏生意的事，老六出去買食材去了，他自然是跟著她的了。

    林福音到了廚房裡就挽起袖子摘菜洗菜，轉眼看見皇甫瑾不知道在哪裡拿了一把木椅，正坐在那裡饒有興趣的看著她做事。

    兩人雖然誰也不說話，卻流淌著靜謐祥和的氣息。

    等林福音將飯煮好了，就開始做菜，今日買了新鮮的肉和排骨，還買了一尾活蹦亂跳的大鯽魚讓魚販子幫她殺好了帶回來的，她打算先做暈菜，再做素菜。

    暈菜就打算做個最簡單的家常紅燒肉，然後將大鯽魚放在油里煎至金黃起鍋，做了一個干燒鯽魚，再燉一鍋排骨湯。

    素菜有豆腐和豆乾，還有秋茄子和豇豆。

    豆腐就用來做了個麻婆豆腐，豆乾也是素炒的，秋茄子油燜的，豇豆爆炒。

    林福音手腳麻利，皇甫瑾看著她幾乎是素手翻飛，鍋鏟亂舞，一向高高在上的他，也開始佩服起來這能做飯菜的人來。

    他們北戎人可沒這樣好的廚藝，也做不出那樣精緻的小菜，美味的暈菜來。

    北戎人最常見的就是吃烤羊咬干餅子，以前吃慣了倒是不覺得，自從來到青蓮縣待得久了後，覺得烤羊肉還算可以，那干餅子真是難以下啊。

    看來，等他回到北戎後，也要請一個會大魏菜式的廚子了……

    林福音將一桌子飯菜忙活好了後，老六才拎著幾樣食材回來，他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勺，哼哧說道：「今兒去菜市太晚了，好些買不回來，我這是去劉記酒樓順來的。」

    「去劉記酒樓順來的？」林福音目瞪口呆，下意識的看向皇甫瑾，「你聽見了嗎？」

    皇甫瑾這會心情不錯，對老六也沒有那麼嚴厲，只警告一般：「好好說話，別丟爺的臉！」

    老六就嘻嘻笑道，「林姑娘放心，我是付了錢的，他們那麼忙，能不能見到我放下的銀兩我就不知道了。」

    林福音嘴角抽了抽，看著老六手裡的乾花生米，秋黃瓜還有毛豆和松花蛋，無奈的皺眉，「你既然留了錢了，你就不知道將那些做好的酒鬼花生和鹵毛豆順回來嗎？還有，以你的身手順一盤涼拌黃瓜和皮蛋拌豆腐很簡單吧？」

    她的話音剛落，皇甫瑾也忍不住抽了抽唇角，老六這個憨貨！

    真是丟人丟大發了！

    但老六一點不覺得自己沒將事情辦好，反而摸著後腦勺，一本正經的道：「姑娘做的比那劉記酒樓大廚子做的好吃啊。」

    好，這真是個好理由！

    林福音算是服了他了，接過了他順回來的食材，開始清洗做菜。

    乾花生米她直接做了一盤油炸花生米，毛豆還是做了一盤鹵毛豆，剩下的秋黃瓜和松花蛋她直接做了一盤皮蛋拌黃瓜。

    飯菜端上桌，端木成也是聞著飯菜香出來了，他後面跟著低眉順眼的岳娘子。

    這岳娘子……雖然人還是那個人，但林福音覺得有些怪異，不免多看了她一眼。

    岳娘子看到這滿滿一桌飯菜，也訝異的看了林福音一眼，丹鳳眼含著笑的問道：「林姑娘還有一手好廚藝啊，真是能幹呢！」

    這話雖然算的上是好聽的話，但從她嘴巴里說出來怎麼帶著股子酸味兒呢？

    「岳娘子有所不知，咱們爺最喜歡吃林姑娘做的飯菜的。」端木成笑著替岳娘子拉開了椅子，讓她坐了。

    岳娘子一邊謝了端木成，一邊低頭就坐，只是她那雙流光溢彩的丹鳳卻沉了下去，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只是家常小菜，當不得大家夸。」林福音笑著招呼大家坐，老六抱起酒罈子就要給皇甫瑾倒酒。

    林福音見了立刻阻止，「你家爺身上還有傷呢，你別給他倒酒。」

    老六手一頓，下意思的看向自家主子，「爺？」

    端木成也看向了自己主子。

    皇甫瑾是在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草原長大，就算少吃口肉沒關係，不讓喝酒，他可是不樂意的。

    皇甫瑾和老六自然是知道他們家主子的，因此都不敢說話了。

    「聽林姑娘的吧，她才是大夫。」皇甫瑾道。

    「哦！」老六連是都忘了說，直接「哦」了一聲，就抱著酒罈子走到端木成那邊去倒酒，端木成心裡也很震驚，他想起以前主子爺受傷的時候，還是抱著酒喝，誰勸都被踢飛了……

    林福音見傷患聽話，心裡舒坦多了，想起今天見到他到現在為止，都還沒問他傷口怎麼樣，就給他夾了一塊油亮亮的紅燒肉，問道：「公子今日感覺傷口如何？還痛的厲害嗎？」

    皇甫瑾從善如流的接過她夾來的那塊紅燒肉，「比昨日要好不少。」

    這意思是還是很痛的。

    林福音點點頭，「總會慢慢好的，那明日公子記得找我換藥，我要在鎮上呆上幾日。」

    「嗯。」皇甫瑾答應了。

    幾人都放鬆下來，大家像一家人一般和和樂樂的吃了這一頓晚飯。

    最後桌上的盤子碟子都乾乾淨淨的，老六吃飽喝足十分滿意，就自告奮勇提出由他洗碗，皇甫瑾讚賞的看了他一眼，讓老六十分開心。

    這個時候岳娘子身姿楚楚的站了起來，細聲細氣的道：「六大哥，還是奴家來洗碗吧，哪裡能讓你一個男人家洗碗呢。」

    誰也沒想到岳娘子這個時候站起來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下林福音不高興了，男人洗碗怎麼了？那以前老六吃了她的飯菜後，給她洗碗算什麼？

    但她是主人，岳娘子是客，她也懶得和她做口舌之爭。

    既然她想要洗碗，就讓她表現表現吧，她林福音可不慣著誰。

    「這可使不得，岳娘子你這雙手是調香弄脂的，哪裡能沾染油污？還是讓老六去吧，他是做慣了的。」端木成見氣氛一瞬間變得尷尬，將先前吃飯時候的和樂破壞的蕩然無存，立刻站起來打圓場。

    其實他心裡對這個岳娘子也是有意見的，但因為和她交談了一番後，知道自家爺要做胭脂水粉的生意，這個女人是個很好的幫手，才願意給她幾分面子。

    「六大哥你是男人，你就坐著喝茶，陪公子走走也使得，那些女人家的活計等奴家來就好了。」岳娘子又受說了一句，好像她才是這間宅子的主人似得。

    林福音有些無語，不知道她是真的情商低，還是別有什麼用心。

    但老六就沒有端木成想的那麼多了，直接嗆她，「岳娘子，你這話說的，男子怎麼了，就不能洗碗了？我還就是喜歡幫林姑娘洗碗，這叫吃人嘴短！」

    岳娘子聽到老六這樣不給面子的就當著主子爺的面前直接打她臉，一張俏臉立刻變得慘白，「是奴家錯了，奴家……」

    不等她說完，皇甫瑾不耐煩的站起來，只對著老六說了一句，「你記得吃人嘴短就好。」

    這就是認可了老六嗆她的話了。

    岳娘子俏臉更白了，纖細的身子也開始搖搖欲墜起來，看起來真是我見猶憐，可惜在場的男子都不是那憐花惜玉的，都當沒看見似得。

    林福音無語的勾勾唇，想不通這岳娘子為甚要沒事找事，還將自己的臉伸出去給老六打了一個耳光。

    見氣氛更加尷尬了，端木成只好再次站出來，先是朝著老六喝道：「怎麼說話的呢，也不知道讓讓女人家！」然後又轉頭對岳娘子拱了拱手，「岳娘子不要和他一個粗人計較，時候也不早了，岳娘子打水梳洗去歇息著吧。」

    這話的潛台詞就是不該她管的事別管，還是早點消失在人前比較好。

    岳娘子也是聰明人，自然聽懂了，雖然滿心委屈，還是咬著唇點點頭。

    林福音還要安置她，便帶著她去安置她的房裡，又給她找來了一套新打的木盆給她用。

    對於這散發著原木清香的木盆，岳娘子是一百個不滿意，恨不得拿著扔得遠遠的，她平時在采芝齋那邊的待遇可比大家小姐也不差什麼的，用的盆都是銀盆……

    「林姑娘……林姑娘？」她聲音就是這樣細細小小的，叫了幾聲林福音才聽見，訝異的轉頭看著她，問：「岳娘子有什麼事兒？」

    「可有銅盆？」岳娘子咬著牙，似乎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林福音看著她這個樣子，心裡覺得詭異的很，這女的怎麼了？

    上午和她相處的時候還是正常的很啊，現在怎麼看怎麼彆扭。

    哦，還嫌棄她給她用的是木盆，不是銅盆？

    哪裡來的這公主病？

    就算這女人真有本事，但她又不是給自己做事的，憑什麼要她慣著她的公主病呢？

    再說，這木盆打的多好？又漂亮又結實，說實話，她還捨不得給她用呢。

    畢竟，給她用了後，這套木盆也就等於報廢了，她沒有撿著用人家女人用過的木盆接著用的習慣。

    可能和她的職業習慣有關吧，有輕微的潔癖。

    「我這裡只有木盆而無銅盆，若是岳娘子不喜歡用木盆，現在這個點可以去外面的街上碰碰運氣，說不定有些雜貨鋪子還沒關張。」林福音雖然內心吐槽，但面上並不得罪她。

    心裡在冷笑，既然看不上我的木盆，那你就去買你的銅盆去吧。

    「這……」岳娘子蹙了蹙如煙的眉，臉上浮出一抹為難，眼裡卻是躍躍欲試的光芒，「不知林姑娘可否陪奴家出去買？實在是奴家剛來貴地，對貴地人生地不熟。」

    嘴上這樣說，岳娘子卻期望林福音拒絕陪她出去，這樣的話也許主子爺能陪她出去買也不一定。

    岳娘子將頭微微垂著，眼裡都是夢幻的光芒，她雖然被稱為岳娘子，但實際上不過才花信年華，比主子爺也大不了幾歲，若是……

    她心裡存了一絲妄想，先前沒見過主子爺也就罷了，但這次見到主子爺是那樣絕艷驚才的人物，若是能長久的陪伴在主子爺的身邊那也就夠了！

    原來這岳娘子是端木成在皇甫瑾年幼的時候就吩咐特地搜羅的一批各有天賦的人之一，這些人在年紀小的時候就被發現擁有特殊的天賦，然後根據天賦送到各種行業頂尖的地方去培養，一來是繼續學本事，二來也算是充當了間諜的作用。

    岳娘子的天賦就是調脂弄粉，這個天賦在一開始看來其實很雞肋，所以岳娘子一直窩在采芝齋里十幾年，直到林福音找上皇甫瑾提出合作做胭脂水粉生意的事後，她才被端木成緊急召回。

    因為她是不告而別的，估計采芝齋這會為找她已經人馬仰翻了，但那又如何？

    「岳娘子，夜色漸黑，我們兩個女子出門還是不好的，不若你去請老六幫你跑一趟如何？」林福音故意讓她去找老六。

    反正老六洗個碗筷也是很快，說不定這會已經洗好了。

    「這個就不麻煩他了。」岳娘子臉上一白，但一雙丹鳳眼卻死死的盯著林福音，總感覺這個才十三四的丫頭是故意這樣說的。

    可又有些不信，她知道這丫頭雖然調弄出了雪融膏，但總的來說只是個鄉下丫頭，哪裡來的那麼多的心眼子？

    今日剛見她時候想的是，主子爺和她合夥怕是存著利用她的心思，既然主子爺看重她，那她也就敬著她好了，可現在看來主子爺對她可不是利用，似乎是真的挺在乎這個才十三四的丫頭的？

    因為想到這個可能，岳娘子心裡才存了幾分不甘或者是嫉妒，才讓林福音敏銳的感覺到她態度的變化。

    林福音見她不願意，雙手一攤，「那就沒辦法了。」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總不能去麻煩端木先生和公子去吧？」

    她倒要看看這個岳娘子怎麼回答。

    岳娘子眼眸閃了閃，輕聲問道：「那林姑娘給主子爺和端木先生用的也是這樣的木盆嗎？」

    林福音點點頭，心裡越發覺得這個岳娘子心思不簡單，但這手段卻是差了些。

    聽得如此說，岳娘子嚯得抬頭雙目緊逼著林福音道：「姑娘，你可知道我們主子爺的身份？」

    她心裡一喜，原來這個小村姑並不知道主子爺的身份吧。

    「我不知道公子是什麼身份，但這個和我沒關係，岳娘子要是覺得公子在我這裡住著委屈公子了，那大可去公子那邊進言，請他去住最好的客棧。」林福音撇了撇嘴，眼尾浮出一抹嘲諷的餘光，「但若是公子要住在我這邊，那定是不會嫌棄我這邊簡陋粗鄙的。」

    「可是……」岳娘子見林福音沒有按照她預料的那樣緊張起來，也沒有著急忙慌的請她出主意，心裡就著急起來，她咬著唇，頗有幾分譴責的道：「但姑娘你給公子用的物事也……也太粗鄙了些！」

    林福音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終於問道：「那依岳娘子之見，我該怎麼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