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活該

    林大山叫喊的聲音越來越大，偏偏趙氏真是困的慌，明明聽見有人喊她，就是不願意睜眼搭理。

    也是奇怪，人家懷個孩子前三個月多是鬧騰的很，她一點徵兆也沒有，好吃好睡的。

    偏到了今日，頭暈好睡，讓林家老宅的人嚇得找上了林福音。

    趙氏不轉醒，也就更加堅定了林大山期盼的林福音診斷錯了的可能。

    林老爺子也更加狐疑。

    「爺，您看，我爹這樣大聲喊我娘，她都不醒，還不是林福音診斷錯了？」林大機對林老爺子說道。

    也是嘛，一般人睡著了，不說這樣大聲喊，就是稍微輕聲喊一下就醒了的。

    「爺，我們趕緊帶著我娘去鎮上找李大夫吧！」林大郎又道。

    「只是……」林老爺子摸了摸日漸乾癟的荷包，「為著你今年趕考，家裡的銀錢本就緊巴巴的，你娘這個樣子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錢啊。」

    林老爺子以前都認為讀書人不必為銀錢操心，一心只讀書就行，所以關於銀錢不湊手的事從來不和林大郎說，但現在林大郎住在林家老宅這麼長時間了，家裡的艱難也該讓他知道了。

    但在林大郎看來，林老爺子這會子和他說沒錢，這讓他十分不愉，家裡的銀錢都在老爺子手中掌管著，現在和他說沒錢是什麼意思？

    林老爺子說完其實也就後悔了，特意看了一眼林大郎的臉色，見他雙目陰沉，他心裡先就涼了半截。

    這樣冷漠不管不顧的，這是個完全不顧家裡人死活的孩子啊！

    林老爺子私心裡其實真不願意將自己一手供養出來的孩子想得那樣不堪，想著孩子可能是因為前幾日想要去鎮上的私塾讀書的事兒沒成，心裡存著不高興吧……

    林老爺子再一次自欺欺人了，臉上浮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神情，看著林大郎道：「人命重要，銀錢的事倒是其次，還是先將你娘送到鎮上找李大夫看看是正事。」

    林大郎臉色這才好了些。

    林老爺子心裡一嘆，扭頭看著林大山吩咐道：「你去村頭找輛牛車來。」

    牛車又慢又顛簸，正合林大郎的心意，他自告奮勇道：「我爹就在家照顧我娘，我去找牛車來。」

    見他這樣積極，林老爺子心裡總算有些安慰，至少這孩子還是孝順的不是嗎？

    他哪裡知道林大郎的惡毒心思呢？

    林大郎不但去了村頭去找牛車了，讓牛車的主人趕車到林家老宅後，他自己又上林福音家來了。

    林福音到家後，李奶奶就給她盛了一碗粥，坐在一邊看她吃，秦奶媽也在一邊陪著。

    林福音一邊喝粥，一邊和李奶奶和秦奶媽說趙氏懷孕的事，這兩人聽說後也是奇了。

    三十八九歲懷孕的女人在現代也不算常見，何況是在古代的大魏了。

    但那兩人都是心地慈善的人，驚奇了後都覺得趙氏有福氣，那孩子和趙氏有緣，才托生在她肚子裡去了。

    林大郎也不敲門，就站在林福音家的門外喊林福音，林福音手裡還捧著一碗粥沒喝完，聽到他的聲音，柳眉就皺起了來了。

    「這還有完沒完？」李奶奶見林福音為趙氏忙了一個早上，連早飯也吃的不安生，就生氣了，她伸手按在林福音的肩膀上，柔聲道：「你先吃飯，我倒要問問他老宅到底要怎麼樣，還嫌將人折騰的不夠嗎？」

    李奶奶話音剛落，林大郎就大聲喊道：「福音，我告訴你，我娘不知怎麼地，我爹大聲叫她也不醒，一定是你診錯了！爺說讓我娘躺在牛車上要拉著我娘去鎮上找李大夫看，你是第一個給我娘看的，爺說讓你跟著一起去鎮上！」

    這什麼和什麼！

    林福音將碗筷一放，沉著臉就站起來了。

    「這林大郎說起來是讀書人，怎麼這樣小肚雞腸沒個成算？這樣在外面大喊大叫的，就差指著福音醫術不精了！」李奶奶差點被林大郎氣個倒仰，「不行，我要去和他好好掰扯掰扯，就算他們不信福音的醫術，要去鎮上找李大夫就去，特意又跑到咱們家讓福音也跟著去是什麼道理？」

    「哼，林大郎心裡狡詐，也就只能借著我爺爺的名義來讓我跟著去，這樣一來我若不去又要被他們嚼舌頭扣上一頂不孝的大帽子，若是去了路上我大伯娘真的出了什麼事，那就是我的黑鍋了！」林福音也被激起了怒氣，冷聲道：「這還真是沒完沒了呢！」

    林福音自然想到了林大郎的不安好心，但她都懶得想他到底打了什麼齷蹉的主意。

    無非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

    不過，讓懷了孕的大齡孕婦趙氏坐牛車去鎮上，這是誰的主意？

    不怕孕婦和孩子出事麼？

    雖然趙氏身體不錯，但架不住孩子才剛穩定，更架不住那土坑路坑坑窪窪，牛車又簡陋，不知道怎麼顛簸呢！

    幾番思索，林福音已經平靜了許多，心裡諷刺的想：林家老宅說起來也就幾口人，不好好過日子，還各種作，總有一天要將自己給作死了。

    嚯得打開門，林福音面無表情，不怒自威的站立著，她微微仰頭，譏誚的看著面前這個面色蒼白沉鬱，穿著半新的藍色細棉布褂子的林大郎。

    這個林大郎一身陰鬱的氣息，越看就越覺得他不是個好東西。

    哼！想要算計她林福音，也要看自己有沒有那個腦子！

    「我說，既然你們要去鎮上，那就去。又跑來我家嚷嚷你還有點讀書人的品格麼？」林福音問道，又伸手朝著老宅的方向一指，「你現在就回去告訴爺，既然你們不信我診斷的，那就不信。我無所謂，就當你們沒請我診治罷了，而我沒那閒功夫還跟著你們往鎮上跑！」

    一番鏗鏘有力的反擊和拒絕將林大郎說的啞口無言。

    林大郎站在門邊，看著變得越來越自信，越來越鋒利的林福音，心裡暗恨。

    這臭丫頭還真是上天了，敢這樣不將他當一回事兒！

    但一想林福音不願意去，眼裡亮起狡詐的光芒……

    「你真不去？」林大郎抬頭一臉不懷好意的看了她一眼，「那我回去和爺說吧，若是我娘在路上真有個什麼好歹，那也是我娘的命！她命不好，沒福氣讓你這個侄女兒陪著……」

    呵呵，這還威脅上了？

    林福音正要開口諷刺，這個時候，李奶奶站出來了。

    她直直的看著林大郎責問道：「你也知道你娘在路上怕有個好歹？既然如此為何非要一定去鎮上？趕緊的派人去鎮上請李大夫來給你娘看診是正經！」

    李奶奶這話倒是打中了林大郎的七寸了，林大郎臉色就是一僵，半響才哼哧道：「我們不是怕李大夫出診了找不見嗎？」

    林福音冷笑，「那你們去了鎮上，人家李大夫出診去了，你們還不是要等？」

    不等林大郎說話，搖搖手，「你快回去和爺商量去吧，我是晚輩輪不到我管這些事。」

    林大郎見林福音油鹽不進，立刻急了，雙眉一豎，幾乎是吼著的：「林福音，你真的不管我娘，你大伯娘了？你不怕我娘真的有個好歹，你被人戳著脊梁骨罵？」

    這就好笑了，林福音只是作為趙氏的侄女，還是趙氏不待見恨不得弄死的侄女兒，她去替她診治，已經是心善了，趙氏要是出事了還真要將黑鍋甩她頭上？

    這林大郎是腦子被門擠壞了嗎？

    臉呢？

    「我說林大郎，那是你自己的娘，不信我的話，你自己去想辦法，不要再在我家這裡無理取鬧了，趕緊滾回去！」

    「好你個林福音，竟然這樣……」一個滾字徹底激怒了林大郎，被激怒的他凶相畢露撲上來想要打林福音，林福音唇角冷冷一勾，身體往旁邊一轉，飛快的伸出腳往林大郎腿彎處一絆。

    「哎喲！」林大郎身子整個往地上一撲，摔了個狗啃泥不算，那張開的的嘴巴一下子磕到了鋪在院子的青磚上，生生將門牙給磕鬆了。

    林福音看著狼狽在趴在地上的林大郎冷笑，真當她好欺負，仗著沒臉沒皮屢屢上門來找麻煩？

    林大郎伸手一摸牙，摸到一嘴的血嚇得怪叫一聲，一骨碌爬起來，一連後退了好幾步，這就退出了林福音家的院子。

    林福音看見他牙還好好的長在牙齦上，知道不嚴重，就冷笑幾聲，說了句「活該！」

    不管林大郎氣的發狂的臉色，說完後她就「啪」的關上了大門，拉著李奶奶回屋了。

    林大郎碰了一鼻子灰，還把牙給磕的出了滿嘴的血，真是氣的臉上五顏六色的像是開了染坊似得。

    他心裡將林福音恨得要死，卻對著緊閉的大門罵不出任何話來。

    有那好事的人見了，不由得上前打聽，「大郎，你娘怎麼了，福音怎麼就診斷錯了，還要去鎮上？」

    林大郎面色一變，摸了一把嘴邊的血，沒好氣的推了他一把，不耐煩的嚷嚷道：「去去去，干你什麼事兒，將你自己的事拾掇乾淨就不錯了，真是閒的發慌，多事精！」

    罵完後，轉身就走。

    那人無辜被臭罵了一段，鼻子都氣歪了，狠狠啐了他一口，「我呸，還讀書人呢！整個一個潑婦罵街哩……」

    有人就哈哈大笑，指著林大郎的背影說道：「該的你，不知道他是趙氏生出來的？趙氏那張嘴你不知道？有道是有種像種，冬瓜像水桶！」

    那被罵的人也被他說笑了，但還是不忿的道：「他那樣的人還讀書呢，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一天到晚將那雙狗眼都瞧著日子越過越好的林家三房，當我們都是瞎子看不見麼？」

    「好了，好了，做事去吧。」

    不願意多說人是非的人就推了他一把，讓他快走。

    林大郎雖然轉身就走，也聽了幾句那些人是怎麼說他的，心裡更加惱羞成怒。

    本想借著自家老娘有孕的事敲詐陷害一把林福音，這敲詐陷害還沒成呢，還反讓人弄得灰頭土臉，連帶著村里人都不敬著他這個難得的讀書人了。

    哼，他惡狠狠的想，等他高中後再和那臭丫頭算總帳，還有這葫蘆村的這些屁民們……

    林大郎回去後，還是依照先前想好的計策，和林老爺子以及林大山帶著一直睡著的趙氏去了鎮上。

    趙氏也真是厲害，這一路上任憑牛車怎麼顛簸，她硬是沒有醒來，一覺睡到了李家醫館裡。

    所幸，李大夫今日在醫館裡坐堂，林家老宅一行人等了沒多久，就輪到他們看診了。

    李大夫看了一眼躺在一床褐色舊床單上的趙氏，訝異的皺了皺眉。

    這個婦人不是林福音的大伯娘嗎？

    見她呼吸平穩，臉色紅暈，這哪裡像有病的人？

    他正要開口詢問幾句與病人有關的事，趙氏卻猛地掙開雙眼，等看到這個陌生的地方，猛地坐了起來。

    將林家送她來的幾個大男人嚇了一大跳。

    「這是咋的了？我怎麼在這裡？」趙氏一醒來就咋咋呼呼的道，又不雅的伸了個懶腰，一雙眼四處打量，「哎呦，怎麼還到醫館來了？你們誰不舒服？」

    見林家三個男人都臉色各異，趙氏將視線移到最老的林老爺子身上，問道：「爹，是您老不舒服還是咋得了？」

    林老爺子見趙氏這會這樣有精神，心裡已經相信了林福音的診斷了，心裡不由得十分後悔，不該聽林大郎的……

    但事已至此，又能怎麼辦？

    林老爺子沒理趙氏，只對李大夫道：「大夫，小老兒這大兒媳婦今早起來就暈了過去，一直到現在才醒，家裡一家人擔心的要命了，您幫著看看她是不是哪裡不好。」

    聽說病者從早上就暈了，現在才醒，李大夫神色也凝重了，也不廢話的就給趙氏把脈。

    趙氏糊裡糊塗的伸出了手，李大夫來來回回讓她換了幾次手，就笑眯眯的站起來恭喜林老爺子，「病者沒啥事，就是要恭喜老爺子了，您家裡這位兒媳婦是有喜了，三個月了，孕婦好睡，頭暈也是正常，回去好好養著就行。」

    果然……

    林老爺子倒也罷了，林大山臉都黑了。

    倒是林大郎急急忙忙的擠上來問李大夫，「大夫，我娘腹中的孩子可還好？」

    趙氏已經被這個喜訊砸的蒙了，等聽到林大郎問大夫的話，心裡別提多高興了。

    大兒子這樣關心她腹中的骨肉，將來一定是個孝悌仁義的好兒子，好大哥！

    李大夫也以為他是關心母親腹中的孩子，不由得笑著摸著鬍鬚笑，「公子不用擔心，雖然令母年紀偏大了些，但這孩子康健的很吶！」

    林大郎聞言，心裡一陣惱火，臉上卻不得不裝出歡欣的表情，繼續問道：「那大夫可能斷的出是男是女？」

    林大郎這話問的不合時宜，李大夫覺得十分怪異，但也沒有深想，只笑著搖搖頭，「日子還尚淺，目前還斷不出。」

    接著又笑著對林大山道：「夫人這個年紀有喜可是大喜事，是男是女都是福氣，家裡可不要想太多了。」

    這也是李大夫好心，特意提點了一句，就見林大山木然的點點頭，也不說話。

    倒是林老爺子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林大郎……他不擔心林大山，他嫌棄趙氏年紀大了還懷孩子，但終究那是他的骨肉，時間長了倒也就沒什麼了，倒是大郎不知道心裡什麼想法。

    林大郎當然心裡憤恨，將林大山夫妻和林老爺子都恨上了……

    只有趙氏歡天喜地的道：「哎呦，原來我這是又懷上了，大夫說的對啊，這不管男女都是福氣哩！」說完就一捧肚子，哎哎幾聲，「我餓了哩，當家的，我想吃肉包子，去給我買四個肉包子來，和掌柜的說，要油多多的那種包子！」

    「還肉包子哩，白饅頭咱都吃不起！」一聽趙氏竟然沒羞沒臊的當著眾人的面要肉包子吃，林大山就氣不打一處來。

    這婆娘這麼大年紀懷孩子，還不嫌丟人，還敢要包子吃！

    趙氏被林大山凶了，立刻委屈的哭了起來，邊出邊指著林大山罵道：「我不就是要吃個包子嗎？你就捨不得了？虧我快四十的人還給你懷孩子，你有點良心嗎？」

    林大山氣的要打她，這婆娘一張破嘴怎麼在哪裡都隨便張啊？

    林老爺子見這對夫妻這樣大的年紀了，還當著李大夫在人家大夫的醫館裡鬧起來了，老臉羞的不知道哪裡放好了。

    「都家去，不嫌丟人嗎？」林老爺子冷喝，想要彈壓住這對夫妻。

    但趙氏滾刀肉一般都習慣了，被公公呵斥也不羞不惱，只捧著肚子委屈道：「爹，我可是又為老林家懷了孫子了，您老人家餓著我也不能餓著你孫子啊！」

    這懷了孩子的媳婦找老公公要包子吃，要是老公公不買，還不要被人吐沫星子給噴死啊！

    林老爺子老臉黑沉一片，只得無奈的對林大郎道：「去，先給你娘買四個肉包子。」

    林大郎面無表情的道：「爺，我身上沒錢。」

    林老爺子一陣心累，摸出荷包從裡面撿出三個大錢，遞給他，「你要是餓了自己也買幾個吃。」

    肉包子大的是一文錢一個，小的是一文錢兩個，林老爺子給了他三文錢，買小肉包子也只能買上四個，還有一文錢他要麼買兩個小肉包子，要麼買一個大肉包子。

    林大郎譏誚的撇撇嘴，說的好聽，買幾個吃，能買幾個？

    林大郎十分不悅的挑了挑眉，老爺子對自己也越來越小氣了！

    等過陣子他高中了，定要讓他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