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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2:49:13 作者: 越十方
劉御史看十八衛竟然要對他動粗,吹鬍子瞪眼,憤然甩了下袖子:「豎子無禮!」
十八眼眸通紅,一口氣生生堵在胸口上,他指著為首的劉御史,緊咬著牙關道:「你在攔誰?攔我們大禹人去救人?兩全的辦法你想了嗎?要是沒有呢,沒有就放任裴將軍被吊在那裡,讓全天下的人看著,我們大禹,就是這樣對待自己的英雄?」
攔著十八的金寧衛聽到這句話,緩緩放下手,十八掙開他們,放低了聲音道:「我們願意犧牲,只要能把裴將軍搶回來,做出再多的犧牲我也甘願。」
他那一聲甘願,讓無數人攥緊了拳頭。
可偏偏劉御史在此時躬了躬身,言辭誠懇道:「閣下的忠誠和不畏死的精神,老臣深感敬畏,但是你可以說這樣的話,上位者卻不行,身為監國,殿下必須要為局勢多作考慮。」
「如今淮南王未除,烈火羅不停登陸我大禹海岸增兵,西南沿線和洛州都身處危機之中,魏縣只是個無名小城,寧州也已派去增援,再沒有分散兵力的理由。我等來此,便是要督促殿下所下的每一道決策都要為長遠考量,現在大禹不是國泰民安的時候,殿下的每一個決定都可能影響國運。」
他說到這裡,語氣停頓片刻,繼續道:「老臣深知,殿下與裴將軍感情甚篤,裴將軍戰死,殿下心底一定哀痛欲絕,可殿下不能因為一己私情棄大禹將來於不顧,還望殿下三思!」
劉御史話音剛落,突聞「錚」的一聲,冰冷的刀尖已經橫在他脖子上,宣承弈披著鎧甲上前,面色如冷鐵一樣陰寒,劉御史從沒見過那樣一雙眼睛,眼底無溫,如視螻蟻,他頓時嚇得說不出話來。
宣承弈一把薅住他頭髮,將他拉到身前,劉御史一把老骨頭根本無力抵抗,其他御史臉色大變,想要上前幫他,卻又不敢近身,只得大叫:「你想要幹什麼!你非我大禹臣子,卻欺我大禹朝中重臣,是不把大禹放在眼裡嗎?快放開他!」
宣承弈看都沒看那些人一眼,只是勒著劉御史的脖子,刀刃很快在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劉御史吃痛,眼中終於露出害怕的神色。
「你再說一遍,是誰跟誰有私情?」
鮮血汩汩流出,那人仍面不改色,劉御史嚇得臉都白了,哆哆嗦嗦道:「你你……你快放開我……」
宣承弈驟然掐住他脖子向上一提,眼中嗜殺之色如弦上之箭。
「裴冽,是心向大禹的兵馬元帥,殿下,是有監國之責的永昭長公主,公主要奪回為國犧牲的將軍屍首,在你眼裡是為一己私情?我問你,你與裴將軍之間無私情,難道你不想救他嗎?」
「不不不是!」
「家國大事,你以私情裹挾,今日殿下若下令出兵,你回京會如何上書?上書殿下為一己私情棄家國大義於不顧?上位者為保全戰死疆場的將軍最後一絲體面,需要有私情夾在中間,你說這樣的話,到底是在侮辱誰?」
宣承弈一連三問,每一句之後劉御史都感覺到自己離死亡又近了幾分,就在他以為宣承弈要割破他喉管的時候,前方一直沒有出聲的姬珧忽然開口。
「十九。」
她喚了一聲他的名字,宣承弈手上一頓,卻覺得心如火焚,她背對著眾人,鐵甲下身軀略顯單薄,在冷風呼嘯中搖搖欲墜,但她挺直脊背,未彎分毫。
就算來到營地的御史們目的再不純粹,但有一句話他們說的是對的,誰都可以不冷靜,她不可以,誰都可以不顧大局,她不可以,她做過那麼多抉擇,每一個都是為了大禹考慮,這裡誰都能倒下,就她不能。
她甚至來不及思考這些大禹臣子誅心之言是為大禹更多,還是只為了今後能拿住她姬珧的把柄,才把話說得如此冠冕堂皇,她一直在想,怎麼做才是最好的。
「放開他。」姬珧轉過身,看著宣承弈,一聲命令之後,宣承弈沒有動,她便又說一遍:「放開他。」
宣承弈看了她良久,忽然鬆開手,沒了束縛的劉御史大口呼吸空氣,趕緊逃離了他的桎梏,旁邊的人忙去上前扶住他,有人叫來軍醫為他醫治,姬珧沒往那邊看,只是走向最後面的盛佑林,輕聲一問:「太傅大人覺得如何?」
盛佑林那一刻恨不得鑽進土壤中,有一種無地自容的恥辱感涌遍全身,即便他與其他御史目的不同,可到底殊途同歸,他不會說誅心之言,只會告訴她應該走什麼樣的路。
「請殿下,以當前局勢為重。」盛佑林深深躬下身,朝姬珧行了大禮。
所有人都看著她,除了遠在天邊的姬恕,如今唯一能下令號動三軍的只有她姬珧一人。
誰都知道她冷血無情,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她就該一直這樣冷靜下去,拋卻人情與私念,也拋卻人性。
短暫的平靜過後,她聲音既出:「全軍聽令!」
「抓住淮南王之前,誰都不可輕舉妄動。」
「魏縣,」她頓了一下,尾音有些虛浮,隨著吸氣聲消散在風中,她嘆息一聲,良久後,接著道,「魏縣,由寧州總兵視情況自行決定。」
十八要說什麼,被小七狠狠拉住,憤而扭頭的一瞬間,他看到小七沖他搖頭,眼中千言萬語化為兩個字:「別動。」
「都散去吧,都養精蓄銳,夜裡還要突襲。」姬珧滿身疲憊,圍在營帳周圍的人互相看看,最終聽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