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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2:49:13 作者: 越十方
「是,我愛她,她是我的妻子。」
江蓁手指陡然用力,另一隻垂在身側的手已經緊緊攥成了拳頭,她刻意地忍耐著自己瘋狂的嫉妒,對眼前人的占有欲全都轉變成了怨憤:「虞弄舟,你賤不賤!她從未正眼看過你,你卻還為她著想?我告訴你,想要離開我,到她那邊去,永遠不可能了!你現在就是一個廢人!」
賤不賤?
虞弄舟聽她罵著難聽的話,心中蔓延的酸澀一直到眼眶。
他就是賤的。
從前有一個人,為了他,紆尊降貴,學了整個浙菜的菜系,只為博他歡心,她為他鋪路,擋住群臣攻訐,力排眾議讓他當駙馬,她趴在他胸膛笑,伏在他腿上哭,他看過她這樣那樣的神情,他擁有過這世上最獨一無二的姬珧。
可他那時只想利用她。
如今她與他再也不會回到從前了,他卻無比確信地印證了自己的內心。
他愛她愛到深入骨髓,也沒什麼不可以承認的。
「你就算把我關到死,我唯一愛的人也是她,與你無關。」
虞弄舟輕笑一聲,再次閉上眼,仿佛連搭理都不願搭理她,江蓁再也忍不住,揚手啪地一下打在他臉上。
鐵鏈子被扽地發出錚錚的聲音,每動一下,全身都是撕裂的痛,虞弄舟卻寧肯承受著疼痛,也不說一句假話討她歡心。
最終,他被她折磨得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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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桶涼水將人冰醒,薛瀾嬌從一個噩夢中醒來,進入另一個噩夢。
遲鈍的思維已經讓她生不出任何表情,她只是機械地重複一句話:「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
姬珧從營帳里出來,看到薛辭年還跪在地上,他這樣執拗地不肯放棄的時候實在罕見,但這次誰都沒有阻止他。
死的是金寧衛的人。
人死不能復生,可活人的怒氣總要順出來。
薛瀾嬌就成了那個倒霉的人。
姬珧無視薛辭年,越過他走進對面的營帳。
一進去便看到一個筆挺寬厚的背影,一襲青衣,寶劍在側,長身玉立,姬珧看他轉身,心裡那根弦,忽然就被撥動了。
攏在袖子裡的手有些發抖,那些被壓制到極致的後怕,此時都無端地湧上心頭。
宣承弈先是轉頭,然後轉過整個身子,輕道:「十八說,你叫我——」
他沒說完,姬珧忽然走上前,緊緊抱住他腰身,宣承弈猝不及防地張開雙手,有些錯愕地低頭看著她。
姬珧將臉埋在他胸膛里,輕嘆了一聲。
「別死。」
宣承弈心頭震顫,他在那兩個字里,聽到一絲無助和失望。
姬珧閉上眼,眼前便是十二笑著的臉。她這一生都在送走別人,哪怕是上輩子,她臨死的時候,也是孑然一身。
身邊死得,只剩下她自己了。
姬珧突然渴盼那種可以相伴終老的承諾,哪怕是謊話也行。
宣承弈緩緩放下手,在她後背上,輕輕拍了拍,動作溫柔到極致,只剩下滿目的心疼。
「我永遠……」
姬珧靜靜聽著。
他說:「我永遠追隨你,死也是。」
心中卻忽然堅定。
為此,他要成為一個更優秀的人,有足夠實力護在她身後,也有足夠膽識站在她旁邊。
第二日,啟程之前,再次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變故。
薛瀾嬌死了。
死在受刑的營帳內,一刀斃命。
薛辭年臉色蒼白地站在姬珧跟前,抱著薛瀾嬌,雙眼空洞無神,比懷中的人更像是一具沒有生機的屍體。
他說:「我可以,帶著她的屍首離開嗎?」
姬珧皺了皺眉:「你想走?」
他輕輕嗯了一聲。
「我若說不能呢?」
薛辭年終於抬眼看她,然後漸漸紅了眼眶,那雙眼睛裡,也不知是仇恨還是埋怨的情緒,在一點點攀爬向上。
「那殿下就把我也殺了吧。」他輕嘆一聲。
說完,他不顧姬珧的答案,轉過身,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向著隊伍的反方向,一步不回地向前走。
金寧衛臉上有難言之色,宣承弈看了看姬珧,抬腳要追上去。
「算了。」姬珧拽住他袖子,看著那個孤寂單薄的背影,視線慢慢飄遠,「讓他走吧。」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走了,總比死了好。
姬珧收回視線,不再留戀,手輕輕一揮,眾人啟程。
一日後,他們終於回到了金寧。
第99章 生死這樣的事。
姬珧路上行蹤不定, 何時歸期並沒有及時跟金寧通氣,是以回來的時候沒有驚動任何人,直到入城時遞上文蝶, 京中才算是得到了消息。
她這一去大半年, 領教了疆北貧瘠之地的狂風嚴寒,一回來, 忽然覺得金寧三月時微涼的清風都是溫柔的。
平靜與安逸都是奢侈,走了一趟極北苦寒之地, 才更能切實地體會這份平和的來之不易, 她撩著車簾, 透過一方小窗, 望著城門上高高束起的牌匾。
古邊掖,經過了歷朝歷代的更迭, 如今才是紙醉金迷的金寧城。
天空有些陰暗,灰白的雲層遮擋著日光,似是揮不去的陰霾, 姬珧不喜這樣的陰天,黑壓壓地落下來, 心頭某處總是有些空蕩蕩的, 好像任何東西都無法填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