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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2:49:13 作者: 越十方
    就像他不得已依附邢兆平時候一樣。

    姬珧有什麼不知道的呢,她早在去江東之前就把薛辭年查得乾乾淨淨了。

    薛辭年在笙簫館時,並不似他一開始所說, 次次被邢兆平脅迫,有相當長一段時間,他與邢兆平同吃同睡,出入武恩侯府邸,邢家甚至還給他人差使。

    在笙簫館,他為邢家做了不少事。

    而他做的這一切妥協,都是為了把他妹妹,從軍營中救出來。

    姬珧轉頭看著滿臉怨恨的薛瀾嬌,突然有些感慨,就算血緣再近,就算情意再深,有些經歷和苦難就是無法感同身受,沒辦法要求所有人,都去做那個為別人著想的好人。

    善良是要被欺侮的,溫和是要被人壓榨的。

    這世上大概只有一種人能活得簡單又輕鬆,那就是自私的人,他們只需要把所有過錯都推給別人,然後裝作無辜和無奈就好了。

    可姬珧不是什麼好人。

    她眼神冷漠,對任何事情都能很快做出決斷,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她跨步上前,一把抽出十二腰上別著的刀,刀一出鞘,便快速向薛瀾嬌的胸前刺去,刀光閃耀,既沒有猶豫也沒有手軟。

    卻沒成功。

    十二震驚地看著眼前的畫面。

    跪在地上的薛辭年不知什麼時候衝到前面來,徒手握住了刀身。

    薛瀾嬌瞪大了眼睛,眼中滿是驚恐,若不是有人在這攔了一下,她現在已經命喪黃泉。

    以薛辭年的力氣,只握住刀背他擋不住姬珧的力道,於是他幾乎用整個手掌將刀身抱住,血滴順著鋒刃流下,很快掌心就滿是鮮血,然後順著手腕,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還請殿下……饒了她一命,不管用什麼方式懲罰她,只要饒了她一命……」薛辭年越來越用力,刀口也越來越深,仿佛很怕只要自己稍一鬆手,薛瀾嬌就會死一樣。

    姬珧執著刀柄,將視線從他的手挪到他的臉上。

    她沒生氣,只是略微頓了一下,問他:「就算她打心底里看不起你,厭惡你,你也要求本宮放了她?」

    薛辭年似乎是哽了一下,垂下眼皮,眼睫半遮,視線中鮮紅的顏色也模糊成虛幻的模樣。

    他啞著嗓音說:「整個薛家,最無辜的就是她……」

    沒有人會平白無故就變成自己最厭惡的模樣的。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妹妹有多可惡,也知道公主沒必要為了他去饒恕一個奸細,薛辭年甚至不敢用求這樣的字眼,他在姬珧身邊這麼久,一個懇求與奢望都沒說過,他沒有辦法了,他真的沒有辦法了。

    薛辭年鬆開手,給姬珧磕頭,怕是覺得自己不夠誠意,不停地磕,很快額頭上就滲出了血。

    而薛瀾嬌跌坐在後面,背上的疼痛都消失了一般,眼中空無一物地看著前面,不說話,也不阻止。

    姬珧閉上眼,聽見咚咚的磕頭聲,猶如擂鼓一般,一下下在耳畔重複。

    她忽然將手中的刀一丟,然後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手帕甩到地上,她看了一眼薛辭年,轉身走了出去。

    「把薛瀾嬌關起來,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任何人探見。」

    她留下一句話,門砰地一聲關上。十二自然是那個接收命令的人,對著空氣應了聲是,拖著目光呆滯的薛瀾嬌轉身就出去了。

    門一敞開,有光照進來,薛辭年的動作突然停下,人都已經離開了,只有他還在那,世界靜悄悄的,他卻好像聽到有人在他耳邊說……說,你妹妹在替武恩侯府做事。

    他捨棄一切去救的妹妹,最後當了邢家的狗。

    空蕩的正廳中,他卑微地蜷縮在地上。

    邢家,難道就是烙印在他身上一輩子都抹不去的恥辱嗎?為什麼這麼陰魂不散,像一條深陷於肌骨的鎖鏈一樣,讓他永遠也掙脫不掉!

    公主把刀遞給他的那天,他曾奢望只要親手了結邢兆平,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被噩夢纏身了。

    卻原來,那麼難啊……

    姬珧出了門,一眼便看見宣蘅站在外面踮腳望向這邊,看她出來,急忙垂下頭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姬珧沒宣她來跟前侍奉,她大抵是自己好奇跟過來的。

    姬珧撇下她向前走,聽到背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就知道她跟了過來。

    宣蘅骨子裡是個大膽的孩子,姬珧從那次她敢將髮簪插在馬屁股上企圖帶著宣承弈一起逃離京城時就知道。

    但被容玥關了幾日後,她對她既恭敬又畏慎,因此收斂不少,現在時間一久,她偶爾會露出小爪子試探地朝她這邊伸伸。

    姬珧禁不住笑了笑,張口道:「你是擔心她?」

    宣蘅在後面打了個顫,知道公主是在跟她說話,急忙搖了搖頭:「奴婢不是!」

    「那你過來做什麼?」

    宣蘅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來。

    到了住處,姬珧遣退下人,對她擺了擺手,招呼她過去。

    宣蘅遲疑一下,便走了過去,姬珧問她:「你想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嗎?」

    宣蘅張著大眼睛看她,點了點頭,這次倒是沒有扭捏。

    「薛瀾嬌背著我給敵軍傳信,被我發現了,我想要懲罰她。」

    聽到這句話,宣蘅眼中有些許驚慌,向後退了一步,她下意識伸出手指按著唇角,看了看姬珧:「她果真是奸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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