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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2:49:13 作者: 越十方
江則燮眸光一頓,怔怔地看著他,徐正誼笑了笑:「這是公主殿下曾對我說的話。」
江則燮的臉瞬間又變得陰狠,咆哮著想要撲上來,徐正誼握著刀,在他撲過來的同時,讓刀尖迎上他的肚腹,撲哧一聲,是刀身沒入血肉的聲音。
徐正誼扶正他的身子,在他耳邊道:「這世上總是推崇結果論,很多人不看過程,因為公主殿下壓制了江東,所以王爺答應了與她同盟,因為國公爺失去的那個人在戰場上犧牲,所以汝陰一戰拿到了勝利,有時候,我們為了成功,就是要不擇手段。」
江則燮張了張口,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說不了什麼,只有無聲的抗議,徐正誼的聲音繼續在他耳邊迴蕩:「國公爺不也是如此地奉行著這一信條嗎,危機時,你讓別人站在你身前受死,繁州局勢不明時,你用將士們的性命試探,哪怕是勢在必得的勝利,你也是站在軍隊的最後,你到底還有什麼不平的?」
江則燮還有什麼不平的?
他根本沒有。
他不齒的事情他自己也在做,他唯一不平的就是當年汝陰一戰,姬硯的光環比他這個在戰場上浴血奮戰不止不休的人更盛大,他不服。
世人都可輕,唯我不可犧牲。
他只是一個這樣的人而已。
兩刀正中要害,他已無力回天,咽氣的那一刻他仍然心有不甘,不肯閉上雙眼,徐正誼推開他的屍身,把刀扔在地上。
如果說在離開泊州的那一刻他還有的選擇,那麼在江則燮身邊待的這段時光,足矣讓他把所有僥倖都收起來,擇主是一件慎重的事,他可以在脫離公主掌控之後真的歸附於江則燮,但那又怎麼樣呢?不過是重新找了一個人渣來效忠。
比起江則燮這樣的人,公主好歹對他還算坦誠。
為大局所做的一切犧牲和選擇不到最後一刻無法得知對錯,甚至到最後一刻,也沒有一個真正的標杆來衡量,人命本來也是不能衡量的東西。
他能做的,他們能做的,也無非是站在該站的位置,做該做的事。
徐正誼收起刀,早已有人來接應,他轉身向前,沒再看那屍體一眼,對未來不知那一日才會到來的和平來說,曾煊赫一時的江則燮也不過是區區一條淌於歷史長流里的人命而已,跟那些為主奮戰的無名之輩,本質沒有任何不同。
封城作戰是一次真正的剿殺,繁州軍活捉了孫守仁和周輔聲,剩下那些敵兵見主帥死的死俘的俘,早已經沒有了反抗的意志,也紛紛繳械投降。
江則燮這麼快落敗,輕敵的原因占了主要,無論是他親眼看到的,還是之前收到的風聲,說的都是繁州補給短缺軍心渙散,大部分士兵都困於嚴寒疾病頻發,可真當在繁州城內看到那些伏兵的時候,他們就知道這樣的論斷有多可笑了。
繁州軍不僅裝備齊全,容光煥發,一個個手上拿的武器也是精密迅猛,被勝利的喜悅沖昏頭腦的他們根本來不及應戰,加上複雜的地形,全線崩潰的不過是時間問題。
姬珧早就下了臨淵樓,回到太守府飽飽地睡上一覺,繁州城的百姓都被聚集在城西,士兵們連夜清掃戰場,這次敵軍傷亡巨大,短短一晚上是完不成的,姬珧也沒有催促,第二日姬珧醒來,聽到的第一個好消息是聞人瑛醒了。
當時在靳州二人也曾把酒言歡,姬珧對這個女人出身的副將還是頗有好感的,她過去看時,正好見到玉無階挑簾出來,臉上似乎有烏青,看起來已經好幾天沒有休息好了,姬珧難得露出笑臉:「小師叔!」
玉無階拿著手帕擦手,慢半拍地抬起頭來,看到對面那張臉,心頭無奈地嘆口氣:「奉你的命,我一回來就給她診治,總算是跟閻王爺手裡把她搶回來了。」
運送的輜重被伏擊,玉無階不知去向,只是兩人合力在眾人面前演的一場戲,知道軍中有奸細,姬珧也只不過是利用這個人來傳達她想傳達的消息,那人越是事無巨細才越是好。
至於那批軍資,是兩天前到達繁州的,姬珧除了自己信任的金寧衛,別人誰都沒有告訴,埋伏的繁州軍也沒用萬州的一兵一卒,都是她精挑細選的,連高嵩煬都瞞下了,為的就是確保封城圍剿能順利進行。
天裂谷因為大雪封路倒是事實,秦徵渙的確被困在山谷中了,怕是要等到雪化去才能過來。
玉無階一回來,姬珧便讓他去看聞人瑛,除了姬珧確實不想讓她死之外,還有另一個原因,解決了江則燮,姬珧不會在繁州停留太久,要以繁州為據點繼續進攻上原的話,林不語必不能倒下。
看姬珧要進去,玉無階伸手把她攔下:「人家夫妻二人差點生死相隔,現在正在互訴衷腸,你進去做什麼?」
姬珧抬了抬眼:「確定是互訴衷腸,而不是單方面的懺悔?」
玉無階的神情微微變了變,似乎在好奇她怎麼知道,姬珧聽到屋裡有淺淺的嗚咽聲,忽然改變了心思,她拉了拉玉無階的袖子,兩個人一起走出去。
靠在門框邊上的宣承弈一見二人結伴出來,立刻站直了身,姬珧卻是看都未看他,而是跟玉無階說起正事來。
「當初我初到江東,見到虞弄舟的時候,他曾對我說萬州叛亂之事有寧州插手,玉氏在寧州,又跟臨濱王走得勤,這次運送輜重,我好像一個玉家人都沒看到,是我不夠格讓他們來拜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