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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2:49:13 作者: 越十方
    姬珧將整個桌案掀了,眼睛裡滿是怒火。

    「你反我就算了,你去跟月柔族勾結,你知道他們是什麼人嗎?是欺我大禹殺我臣民的外族!」

    虞弄舟循著聲音找到她的所在,臉上被棋子砸得生疼,他卻好像沒有知覺。

    「跟月柔族勾結的不是我。」他一字一頓道。

    姬珧從貴妃榻上站起身,行到虞弄舟面前,眼中怒意難消:「你在我面前,到底有沒有一句話是真的?從積室山上的初遇,到現在,你跟我說的話,哪一句是真的?」

    虞弄舟聲音微啞:「現在說的話……都是真的。」

    「我還想問問你,為什麼改變主意了。」姬珧喉嚨中像是梗著什麼,她發覺自己這會兒很不想看到他的臉,索性別過頭去,可不看著他,心中所有積壓的不快都無處安放。

    她又抬頭看著他,眼中是蔓延的恨意:「你原本不是要替家族報仇,覆了我的權,自己登上皇位嗎?怎麼就改變主意了?就因為你知道自己錯了,知道我父皇沒有殺錯人?」

    「虞弄舟,你怎麼可能是那麼簡單一個人?」

    「我不是,所以直到現在我也在動搖,這樣說,你肯信了嗎?」他慢慢抬起手,試探地在她臉上蹭了蹭。

    感覺到他指尖的溫熱,姬珧忽然一把將他推開。

    虞弄舟向後踉蹌一步,撫著心口悶哼,扭曲的五官顯露出他身上的疼痛絕非常人能忍。

    姬珧睜大了眼睛,伸手隨意將臉上的淚拂去,她看著虞弄舟,像是看一個陌生人,眼中所有的情緒都歸於平靜,最終變成毫無感情的漠然。

    「你把崔嬤嬤殺了吧?所以金寧衛永遠不可能找到她。」

    虞弄舟不說話,她輕輕嘆了一口氣。

    「這世間唯一一個知道母后到底因為什麼而死的人,就是你了。」

    「你告訴我的話,我可以考慮放你一條生路。」

    第85章 反正就是很肥的一章。……

    五更暮沉, 露色陰涼。

    氤氳昏黃的燈光透過麒麟瑞獸的燈罩打在案上,影影綽綽地遮隱著黃袍上的龍紋。

    周遭靜默無聲,才剛發過一次怒的皇帝把宮人都屏退了, 諾大的殿宇里只剩他一個人。偶爾幾聲咳嗽將寂靜打破, 忽明忽暗的燈影劃出了一條涇渭分明的線,區分了天上地下, 而他坐處其中,仿若成了一個高處不勝寒的孤家寡人。

    看完最後一封奏摺, 執筆的手卻遲遲沒有放下。

    幽寂的瞳眸下慢慢浮現了一人的影子, 無波雙眼才染上幾分柔和。

    畫面里的人一顰一笑都勾人心魄, 深深地烙印在心上, 無法抹去。

    可是無論他怎麼靠近,怎麼爭取, 她都離他那麼遠,那麼遠。

    姬硯喉嚨中忽然頂上來一股熱意,他捂著嘴又咳嗽幾聲。

    良久之後, 他終於闔上奏疏,將之隨手丟在了旁邊的一摞摺子上, 然後靠著龍椅, 仰頭閉目。

    他黑沉鋒利的眉像劈開紛亂迷霧的劍, 此時卻緊緊皺著, 眼下有深深的烏青, 全身都散發出濃重的疲累感。

    無人相伴, 亦無人問詢, 他好像早習慣了這麼孤零零的,所以就這麼一直坐著,直到大殿之外傳來腳步聲。

    魏長駱恭謹地低垂著頭, 步履匆匆地踏進門檻,一路行至殿前階下才堪堪停住腳步。

    姬硯聽見聲音了,只是也沒睜開眼,他揉著眉心,低沉的嗓音里有幾分干啞,他問:「要上朝了?」

    魏長駱額頭上有汗,手心也攥出汗來了,他也不敢拖延怠慢,張嘴便道:「不是……是坤寧宮的巧嫣來傳話,說……說娘娘嘔血了!」

    他坤寧宮的「坤」字剛說出口,龍椅上的姬硯就已經睜開眼了,等他說完整句話後,那人豁然從座上站起身,起身時不小心碰掉了桌邊的奏摺,他也渾然不覺。

    剛才還冷若冰霜一樣的臉,此時閃過急色,銳利幽深的黑眸微顫,那是最不該出現在陛下臉上的表情。

    魏長駱抬頭,第二句話還沒說呢,皇帝就已經越過他,快步走出大殿,連停都沒停一下。

    皇帝已過而立之年,意氣風發的時代早一去不回,滿身的戾氣都化作了雷霆風雨驟歇後的沉斂與穩重。

    但一遇到有關皇后的事,他還是會一瞬間就失去所有方寸和理智。

    這麼多年了,始終未變。

    魏長駱是伴隨姬硯日子最久的人,看得也最明白。

    當年,陛下用盡手段將皇后帶進皇宮,為了讓她名正言順,甚至不惜為她重造一個身份,可更因為這千金之重的高位,皇后不得不深居簡出,因鬱鬱寡歡而纏綿病榻,更在生下小公主之後一病不起。

    一腔愛意對上鐵石心腸,終究只剩下兩廂怨懟。

    陛下這一生,功業可供後世敬仰,唯一一件不能拿到明面上攤開的事,便是他娶了臣子之妻——當今的皇后,曾是奉誠伯的正室妻子。

    她是陛下強奪來的人,亦是伯爵府捨棄的人。

    她的人生從進宮那天開始更改,皆是因為一人執念。

    這些年,陛下除了皇后的坤寧宮,別的地方哪也不去。

    不知內情的人都以為帝後伉儷情深,只有魏長駱知道,坤寧宮裡那位,從來沒拿正眼看過陛下。

    她對陛下只有恨。

    時間久了,就連那點恨意都淡了,變成了更為人心寒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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