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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2:49:13 作者: 越十方
門關上後,裴冽才走上前去。
「你跟她說了什麼?」
姬珧收回視線,撫著袖口笑了笑:「沒怎麼,就誇了她兩句而已,你知道,有的人就是不禁夸,隨便給她一兩個甜頭,她就會死心塌地地跟著你。」
裴冽眼皮跳了跳,後背發毛。
姬珧瞥他一眼:「你再這樣看我試試。」
裴冽揚眉,把如見蛇蠍敬而遠之的神色收起來,姬珧已經恢復如常的面容,道:「這丫頭心眼太實,其實沒什麼心計,放在後宮後宅里,恐怕是活不過三天的那種廢物,但勝在天性耿直單純,調.教好了,比一般人更忠心,也讓人更安心。」
裴冽哼了一聲,姬珧看過來,他眼帶嘲諷道:「難道不是因為她兄長的關係?」
姬珧沒吱聲,沉默半晌,才轉身背對他,一邊走向軟榻一邊道:「隨你怎麼看。」
裴冽面色微沉,看著不是很高興,他跟著走過去,聲音漸冷,半含不悅地提醒道:「宣承弈的身份還是要多加小心,這次他一口就咬定那舞姬是月柔族人,本來就有點蹊蹺。」
「就是因為這樣,本宮才更相信他。」
「為什麼?」裴冽神色一頓。
「別說他天天在金寧衛的監視下不可能有小動作,就算他真跟月柔族勾結,你是他,你會坦白那舞姬的身份嗎?」
姬珧說完,裴冽眉頭輕皺,心思流轉,已經懂了她的意思。
舞姬事前吞毒必死無疑,金寧衛也沒能從她口中撬出什麼,若無宣承弈提醒,沒人會想到月柔族上去,更沒人會猜測月柔族人跟別的勢力有勾結,開始向中原滲透。
「也許他是想從你這獲得更多的信任呢?」
姬珧彎唇一笑:「有這個必要嗎?本宮還不夠信任他?」
裴冽剛要張口反駁她,她又接著道:「現在他說了,你對他更信任了嗎?」
裴冽的話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事實是沒有,宣承弈說不出理由的篤定讓人更加懷疑他了。
不管如何揣測,他說出舞姬為月柔族人的話都是百害而無一利。
不說就會相安無事,而說了則一定會招致懷疑,怎樣選擇更好,相信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該怎麼辦。
「那你知道他說這話的根據嗎?」裴冽不甘放過心中疑慮。
姬珧淡淡道:「不知道。」
「你也沒問?」
姬珧的眉微不可聞地皺了一皺,不動聲色地轉移視線,她瞥向一旁的雙耳蟠龍瓶,語氣平靜道:「這兩日你便整軍準備離開吧,汾陽那邊我一直不能放心,劉振奇的父親曾受過奉誠伯一點小恩惠,雖說不能肯定他就會因此對虞弄舟死心塌地,可也不能掉以輕心。」
裴冽知道她不想揪住宣承弈的話題再跟他說下去,心中雖有不愉,但終究沒再堅持,見她提起汾陽的事,也跟著皺緊眉頭,沉聲道:「汾陽不如江東兵強馬壯,頭頂又有晉西總兵壓著,他想跳起來鬧出大動靜也不是很容易,一定要我親自前去嗎?」
姬珧抬頭看著他:「汾陽若無事,你就直接回雲城。」
裴冽一怔。
姬珧揉了揉眉心,似有愁思困擾:「金寧那邊我會另作安排,出了這事兒之後,我有些不放心雲城了,月柔族看來野心勃勃,既然都已經把人滲透到江東來,要說邊境沒什麼動靜我也不會信。別管金寧會如何,雲城一定要守住。關起門來怎麼打,是咱們自己的事,換了誰做皇帝,百姓還是那些百姓。可若是外族打進來,那就全不一樣了。」
裴冽明白她的意思,面色也不禁變得更加暗沉,眼中光澤也趨於寂滅。
北胤和南禹未成楚河漢界之前,中原曾一片混亂,當時南北分別有十幾個外族一起入侵,打算分割中原這塊大餅,當時百姓已經不能用水深火熱來形容。
他們攻打城池,一旦成功便會屠城,燒殺掠搶,殺得片甲不留,再讓自己族人遷徙,試圖抹殺原本存在的一切,因為手段太過殘暴,反倒激起了各個分.裂勢力的反抗之心。
後來各州郡全都團結在一起,擰成一股繩,徹底將外族驅趕出去。
大禹把月柔族擋在雲城,他們從此未能再踏進一步。暫時的安穩都是裴氏一代代用血肉之軀換來的,並非是一句話那麼容易就掠過的事。
而北胤則有些不同,實際上北胤當今的皇族赫連氏就是外族,只不過赫連氏開疆拓土之時並沒有那麼殘暴無情,他們學習中原文字,承襲中原文明,到現在已經看不出他們祖上茹毛飲血野蠻無禮的樣子,手段懷柔,溫水煮蛙,是最容易讓人消磨意志放棄反抗的方法。
裴冽向來以裴氏為重,以雲城為重,邊城的將士在他心中有不同尋常的意義。當初先帝還在時,月柔族曾有過要和大禹講和的意願,特地派出一名公主來禹和親,同時商量雙邊事宜,當時因為還未定下各自要求,便沒有大張旗鼓昭告天下。
本是來講和,誰知那公主囂張跋扈趾高氣昂,一副勝者姿態,不僅獅子大開口,要大禹一州兩城,還言辭羞辱裴家人,根本沒將大禹使臣放在眼裡。
有人因為常年戰事身心俱疲,渴望邊境和諧安穩,所以力求和平,一退再退,已經做到了最卑微的姿態,但事實就是這樣,兩國交鋒,你退他進,得寸進尺,才不會因為你多溫和禮貌就對你同等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