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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2:49:13 作者: 越十方
可她打過來了, 憑藉什麼打過來?
秦徵渙知道秦世一二句話說不清, 只大致地問了兩個問題。
「徐正誼過去了嗎?」
「徐都尉已經去城門親自指揮了。」
「城門附近的百姓呢?」
「已經疏散完畢。」
兩句話說完, 秦徵渙已經換好衣服, 他推開房門, 匆匆踏入朝露之中, 緊跟著,傳來一聲急呼:「備馬!去佑安門!」
秦世一驚,聽出秦徵渙肅重的口氣, 不敢怠慢,急忙去準備馬匹。從涉江王府到佑安門,騎馬要半刻鐘的時間,現在那邊火光沖天,最是危急險要的時候,主子要去,他只能跟去,絕不會出聲阻止。
到佑安門時天已大亮。
城門內,短箭橫七豎八地插在地面上,瓦舍民居皆有火光,有的已經燒過了,只剩下黢黑的牆面,地上有血跡,但看不到躺在地上的屍體,秦徵渙微鬆口氣,將大氅解開,扔給後面的秦世,前面已有個絡腮鬍的莽撞大漢走來,身上穿著紅甲,手裡端著兜鍪,走近後便抱拳跪地:「屬下應對不及,求王爺責罰!」
秦徵渙看著刺蝟一樣的房頂,黑沉的眼珠已經看不出表情:「死傷如何?」
跪地的是泊州都尉徐正誼,負責城畿安全,泊州遇襲,他沒能事先探查到,是他失職,難辭其咎。
大冷的天裡,徐正誼只覺得背後的汗都要浸透盔甲了,他蹭了下額頭,回道:「對方發射了三波箭雨,只有第一次我方完全是沒有防備,有流矢誤傷到周邊的百姓,但沒有人死亡。箭雨火力很密集,可對方似乎不是衝著攻城來的,因為距離較遠,損失了一定的攻擊力,箭矢到達城內已經沒什麼力道了,但破壞力還是不容小覷。」
徐正誼話說很快,實際上小心翼翼,時刻注意著秦徵渙的臉色,上方默了一瞬,又問:「知道對方有多少人嗎?」
「不……不知道……」徐正誼低下頭,在雷霆之怒襲來之前急忙說道,「來人藏在密林里,寧願延長射程也不願暴露行跡,而且藏身也很分散,只是在四面八方向著一個火力點發射,但看對方這麼遮遮掩掩,應該人數不是很多,最多不超千人。」
秦徵渙沒說話,他偏頭瞄了一眼,彎身在腳邊拔出一隻短箭,擱在手中端詳,箭尖仍有餘溫,整隻箭跟之前射到王府的那支沒有兩樣,只不過這支箭頭上塗了磷粉,都已經燒黑了,空氣中有一股蔓延的焦糊味。
「既然判斷不足千人,為什麼不先派一隊先鋒出城,將他們一一揪出來?」
徐正誼忽然從懷中掏出一團揉搓得快要碎的紙遞上去,哭喪著臉道:「這是綁在箭上的,幾乎每一支都有,上面說豫國公舉兵謀反,他作為逆賊之首卻出現在涉江王府,可見王爺與豫國公有所勾結,要王爺交出豫國公。」
「這,」秦徵渙想不到她竟在這等著他,「江則燮早他媽走了!」
秦徵渙氣得眼前發昏,因為他知道最關鍵的不是這個。
江則燮走不走不重要,他來沒來過很重要!
當初是江則燮最先來向他拋來橄欖枝,然後虞弄舟又緊隨其後,眾所周知,虞弄舟是長公主的人,他來沒什麼,可是如今江則燮都已經發兵攻打繁州了,就算他有冠冕堂皇的理由,誰不知道他是想造反?
江則燮來的時候沒有特意隱藏身份,雖說不是大搖大擺招搖過市,但泊州人也有所耳聞,可是江則燮走的時候卻悄無聲息!換句話說,江則燮到底有沒有離開涉江王府,他知,公主也知,可百姓不知。
徐正誼硬著頭皮道:「如果咱們要出手,恐怕坐實了造反的罪名,王爺不下令,屬下……屬下不敢妄自做決定!」
秦徵渙忽然定住,似乎明白了姬珧意欲何為。
江東雖然早已脫離朝廷掌控,可畢竟沒有自立為王,只要皇族一日存在,他一日沒有舉旗,江東子民就仍是大禹子民,江東之主也仍是姬氏家臣。別說他沒有這個心,就算有,他也不會追隨江則燮身後,可如今,姬珧卻將他們綁在了一起,就是逼他做出這個選擇。
只要他一反擊,便是自動站在了江則燮那邊。
她就不怕他真的跟江則燮聯手嗎?
當初父王把江東交到他手上的時候便說,要他保江東福澤綿延,安穩無虞。禹國亂世之景非一日之失,光以江東三州之力無法撼動大禹逐漸走向衰亡的腳步,秦徵渙能做的便是在這亂世之中為江東百姓尋求一絲安穩。
江則燮為人陰險狡詐,疑心甚重,他來便是功利性得來,若不是繁州有糧倉美名,他第一個拿來開刀的或許還不是繁州,而是江東,江則燮的野心也不止於此,他要是有心直取金寧,對江東的處置就絕不僅僅是聯盟,而是完完全全的控制。
到時候,秦徵渙同樣很危險。
他漸漸握緊了手中的箭柄,直到把箭身折斷,將手一甩,他轉身登上了城牆。
現在終於明白姬珧說的話了。
身處亂世,何人能獨善其身?
倆稚子在田埂里玩火,燒了對面的良田有什麼稀奇。
秦徵渙站到城牆上,極目遠眺,秦世和徐正誼都神情焦急地跟上來,後者道:「王爺,您還是趕緊下去吧,那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放箭,傷著王爺就不好了!」
「放心,」秦徵渙環顧四周,鎮定自若地說了一句,不等那兩人真的放下心來,又道,「她肯定在哪看著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