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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2:49:13 作者: 越十方
    姬珧面色蒼白,手扶竹簾的身形比之前還要消瘦,不是說沒事嗎?為什麼現在一副病骨支離的樣子?宣承弈心頭湧上一股怒火,正要起身,卻發覺自己手腳皆被捆著,一絲一毫也動不了,他一怔,扭頭看了看自己身上五花大綁的粗繩,驚異不去。

    姬珧抵著唇咳嗽兩聲,邁步走到他身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氣若遊絲:「本宮平日待你不好?」聲音無力,卻空幽寒冷,讓人心頭一凜。

    宣承弈這才猛然想起昏倒之前十二說的話,急色閃過,他緊跟著問道:「蘅兒呢?」

    姬珧不說話,他心中更著急,她的手腕他是知道的,給身邊人無限的縱容,但對無關緊要的人如何下狠手她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宣承弈掙扎著跪起身,眼帶驚慌地看著她:「不關她的事,是我要送她走的。」

    他的驚慌更像是為了給宣蘅脫罪,姬珧蹲下身,伸手掐住他的臉,強迫他抬頭看著自己:「你不想走嗎?」

    她神色無常,眼底看不出一絲波瀾,可他就是能看出她生氣了,壓抑在平靜浪潮下的暗涌就快要掀起,他不知道她現在站在他面前心裡在想些什麼,也許是一個不可控制的人脫離手心,讓她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戰,他這樣一個隨便一捏就會死的人,怎麼可能有自己的意志,他應該說「不想」,應該伏在她身前,卑微地祈求她,永遠別趕我走。

    宣承弈張了張口,艱難地發出聲音:「如果我想的話,你會嗎?」

    第31章 一生蠱,雙生相。

    若問姬珧為什麼一定要把宣承弈帶在身邊, 她一定會回答, 一個玩意兒而已,看得順眼就擱在眼皮子底下了, 有必要非要問為什麼嗎?

    因為前世的魚水之歡?那時, 她連他姓甚名誰都不知道, 什麼模樣都瞧不見, 在闔眼臨終之前,她不過是想放縱快活一下, 是什麼人不重要, 有這個人才比較重要。

    然而等她重來一世, 日日夜夜被噩夢驚醒之時, 她能以雙眼視物了,才覺得身後空蕩蕩的, 從前,就算置身黑暗中數載, 知道有個人站在自己身後, 好像就會莫名安心不少, 當那個人走了, 不存在了, 姬珧心裡沒覺得怎樣, 身體卻在用各種手段抗議。

    宣承弈對她來說像無處不在的空氣, 稀疏平常, 可人要不能呼吸了, 也就離死不遠。

    在姬珧尚未弄清宣承弈為何於她而言如此重要之前, 她不介意將他擱在身邊,哪怕尋不到答案, 能睡個安穩覺也是好的。

    在這種情況下, 他說他想走,想要脫離她的掌控,姬珧覺得無比新奇,但同樣感覺到一股無名火在心頭燒著。她掐著他的臉頰,素手如玉,指尖冰涼,又帶了幾分強硬,近乎諷刺般地嗤笑一聲:「你真敢這麼想,本宮倒要反思反思自己,是不是對你太過縱容了,宣蘅的事,本宮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你想逃,就是觸到本宮逆鱗上。」

    宣承弈被掐得嘴裡發酸,喉嚨也像堵著東西,他覺得公主從未把他當做一個人來看,可是即便是一個物件,那也應該是特別的,他在隻言片語中找尋那種「特別」,可是,找不到。

    他喉嚨滾了滾,就著這個仰視的姿勢,聲音像從磨刀石上碾過一樣,干啞而暗沉。

    「你身上的毒,是怎麼解開的?」

    他拋開眼前的一切,只想問這句話,問出那個在腦海中過了無數遍,卻被逃避的怯懦終結,一直沒敢問出來的這句話。

    姬珧明顯一怔。

    而後是微抬的黛眉,即便病容蒼白,仍舊眉眼銳利:「跟你有什麼關係。」

    她輕飄飄的一句反問,將他徹底釘死在砧板上。

    宣承弈面色有一瞬地扭曲,心口上被狠狠扎了一刀,每次自取其辱之後,他想的都是自己為什麼要問出那句話,得到的教訓還不夠嗎?但他同樣清楚自己在希冀什麼,再像原來那樣自欺欺人,他做不到。

    宣承弈也知道自己這種想法很病態,像一個身體裡住進了兩個人,一個要進,一個要退,而這種進無可進退無可退的境地將他逼得近乎崩潰。

    他張了張口,聲音里再也沒有一分傲氣。

    「跟我是沒關係,既然沒關係,殿下可以放我離開嗎?你放過我吧……我只是一個不堪入眼的螻蟻,不懂順從,不懂奴顏屈膝,不懂如何討好你,只會成日裡礙殿下的眼,有一天我瘋了死了,更是壞了殿下好心情,何必如此呢?或者你乾脆殺了我……」

    他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幽深雙眸里混雜著抹不去的掙扎,像是豁出去了。

    姬珧看了他半晌,眼中沒有任何情緒,良久之後,她忽然放開他,站直身子,冰冷道:「你瘋了死了,也得是在本宮跟前,生是公主府的人,死是公主府的鬼。」

    宣承弈的心涼了半截,姬珧又抬高几分聲音:「來人!」

    聲音落地,有人推門而入,熟悉的金寧近衛將他從地上拖起來,有一個人從姬珧手中接過了什麼,那人衝著他而來,絲毫沒有猶豫,一把掐上他的臉,強迫他張開嘴。

    宣承弈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只覺得喉嚨中滾下一層清涼之意,那人一拍他前胸,他不自覺地將東西咽了下去,甘辣之物順著喉管剌過,又疼又癢。

    在不明之物入腹的那一刻,他瞬間撲倒在地,雙膝跪著,青筋爆出的額頭抵在冰涼的地板上,呼吸停滯,腹中蔓延開來的疼痛很快抵達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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