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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2:49:13 作者: 越十方
    懷疑一旦滋生,就會在心中瘋長,姬珧也快要瘋了,就像爭奪心愛之物的小孩子,哪怕對自己手中的東西不屑一顧,她也不准許虞弄舟染指,更何況這是她心心念念的小師叔!

    「你瘦了。」

    這是闊別多年後,他對她說的第三句話。

    前兩句都是尋常態度的寒暄,沒有重逢的喜悅,是平湖投石都未見波瀾那樣的生硬和冷靜,只這第三句,叫人聽出點思念和唏噓,他端詳著她,嘴角是恰到好處的笑意,眼波中百轉千回,像是由對面的她想到了從前。

    姬珧的心微不可聞地抽動一下。

    世事無常。

    她那時心頭閃過一個詞叫世事無常。但她仍舊想問一問,她被虞弄舟斷脊折翅幽禁在望玉台日日受折磨時,他們在哪?

    他又在哪?

    有那麼一瞬間姬珧理智全無,或許是積壓了一路的陰霾,她終於沖他發泄出自己的不滿,還有滿腹的委屈。

    可聽了她的質問,看到她眼眸中淡薄的水霧後,對面悠哉散漫的人冷靜不再,掌心扣在案几上,身子向前傾,近乎是慍怒的語氣。

    「他欺負你了?」

    姬珧聽出他語氣中的擔憂和袒護,並非是演戲,他那樣的人,也犯不著跟她演戲,至少這一句便能看出,在他心裡,虞弄舟跟她,還是她更重要。

    姬珧垂下眼帘,衝動勁過了,又剩下淡漠疏離,她好好理了理當下的思緒,不動聲色地轉著酒盅,像是在思考什麼。

    玉無階的眉頭卻皺得越來越緊,聲音也不復溫和隨性,滿是冰冷:「說,是不是他欺負你了?」

    姬珧不抬頭,只是看著手上動作,臉色諱莫如深:「我就是很想知道,長安千里迢迢過來找小師叔,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你不知道?」他面色陰沉下來,那一瞬間他像是收人命不眨眼的閻王,讓人一時分辨不清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沉默良久,姬珧沒有再把問題踢回去,而是搖了搖頭,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我也是聽金寧衛說,才知他派人找過你……」

    「好了,」說罷她嘆了一聲,語氣放軟許多,像是小時候跟他撒嬌一樣,「小師叔,你就別賣關子了,長安到底為什麼而來,你快告訴我吧。」

    宣承弈眼中,她從來沒這樣過。

    看她微微前傾的身子,心中駭然多過驚訝,如同活見鬼了一樣,但片刻過後,他又垂下頭,不再看二人那邊。

    玉無階沒有思考,直接道:「你派人來送信,請我入世,長安的目的跟你一樣,我以為你們是商量好的。他帶話說江家近來動作有些多,大禹可能要再起戰事,希望我可以隨他回金寧,助你一臂之力。」

    姬珧問:「你怎麼回的?」

    玉無階笑了笑:「我連你都回絕了,還會答應他?」

    姬珧也笑:「我們都是你師侄,按理來說該一視同仁,但倘若有一天我們站在了對立面,非要小師叔你做個選擇,你選誰,我還是他?」

    玉無階笑意淡去,眸中慍怒又涌動起來,他暗自壓抑片刻,才咬著牙道:「難不成他真的對不起你了?」

    不等姬珧回答,他兀自冷哼一聲,也不知是嘲諷還是後悔,鋒利的眼風讓她一時挪不開眼去,「我早說你莫要衝動,再等個一二年聘駙馬,他若是真心難道還不能等你嗎?哪怕相識時間再長,成親也是終身大事,你不擦亮眼睛審視審視,回頭遭人背叛,哭都不知道去哪哭!」

    他是教訓的語氣,自然而然地把自己端到了長輩的高度,卻沒看到姬珧越來越沉的面色。

    靜謐片刻,姬珧忽然看他:「父皇那時已是強弩之末,我不趕在那之前成親,還要再等三年。」

    「你就這麼迫不及待?」

    「對。」姬珧點頭。

    「我就這麼迫不及待,我想著,怎麼也要有一個人在我最難的時候陪陪我。」姬珧很輕鬆地說出這句話,卻悄無聲息地露出了她心中最柔軟也是最易被傷害的一面,對面的人一下子哽住,沒想姬珧還有話沒說完。

    「倘若小師叔當初給我這個機會,我也不會被他矇騙,活活受了三年的幽禁之苦。」

    姬珧意有所指,玉無階卻不會想到她說的那層意思。他只是臉色白了白,眼中有心疼,有歉意,有糾結,有心虛,但就是沒有後悔。

    玉無階仰頭喝了一杯酒,躲開她的視線。

    姬珧也不想自討沒趣,或許是故舊相見,給她古井不波的心帶來點波瀾,但波瀾就是波瀾,掀不起大的風浪,漣漪過後,就回歸沉寂,她又變得十足冷靜。

    「所以呢,我親自來了,小師叔走還是不走。」

    心中知道虞弄舟並沒有請動他便好,如此一來,姬珧再用他,也不會覺得隔應噁心。

    玉無階不說話,自顧自地倒酒。

    姬珧見他面色暗沉,沒揪著那個問題,反而四下看了看,狀似無意地提起:「怎麼沒看到小芍,她近來還好嗎?」

    酒盅磕到案幾的聲音,清晰可聞,玉無階終於不再滿酒,他把酒壺放在旁邊,沉眉靜止片刻,忽然抬頭對她笑了笑:「我當初就說過,這一生不回玉家,也不入朝堂,就這麼山高水遠自由自在地過一輩子,哪怕是你親自來,我也不會離開的,對不起,珧兒。」

    他的歉意是真心的,說不離開的決心也是認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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