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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2:18:04 作者: 應遲
林烝的帕加尼像是一頭髮怒的獅子,奮力奔跑,傲慢地把它們扔在身後,衝破藩籬虛枉,眼前的夜色也泛起死灰的白光,黎明尚未到來,黑夜被光束關進監獄——路的盡頭是山水湖光一碗,是一碗甜豆花。
還是熱的。
林烝發梢上帶著一點晨露,剛醒的鳥和麻雀在枝頭說了一會兒話,小鎮裡陸續有人走出來,伸著懶腰。
林烝把瓷碗托到他面前,青花樣式有點土氣。
桑野還坐在車裡,怔怔地接過豆花捧在手裡,低頭的時候覺得眼眶也有點熱。
他把眼淚憋回去,舀了一小口豆花,笑彎了眼睛:「甜的。」
桑野只吃了一半就說飽了,胃口比在林烝身邊的時候還小,把瓷碗推給林烝,叫他解決了剩下的。碗底都是糖。
林烝重新坐進車裡來的時候天光還蒙蒙亮,綿山是石青色的,帶著繚繞霧氣。
「現在去哪兒?」桑野問。
林烝:「送你回去。」
桑野驀然偏過頭,搭住他方向盤上的手:「我不回去。」
他手背上還有傷痕,林烝看了一眼。
桑野笑說:「我不回去。我們去溫泉山莊上看看?好久沒來了,我想住頂樓的總統套。」
林烝:「困了?想睡覺的話在車上眯一會兒。」
「不是,」桑野打斷他,握緊他的手指頗有深意地前後蹭動。
林烝:「……」
桑野放開他往座椅上一靠,在他發動引擎往山上開的時候愉快地笑起來:「我在法國開了一家花店,賣百合和白玫瑰,每天都能遇見形形色色奇奇怪怪的人……」
「好久沒有泡溫泉了,之前幫費迪南去參加宴會還去了一趟日本,他們那裡的溫泉硫磺味道好重,大眾湯浴非常開放,我睡過了頭,還錯過了煙花祭……」
桑野嘚不嘚叨叨了一路:「啤酒節的時候我特意去了一趟德國,沒有人管著的時候確實好,我們喝了個痛快,還有個妖嬈的小翹臀來約我……」
頂樓的專層服務人員打開總統套的大門,林烝把他們揮退,再轉身的時候就被桑野掛住了脖子。
「要不是他畫著太濃的煙燻妝,我差點就答應了,」桑野被林烝打了一屁股,笑嘻嘻地吻他的嘴,「差點就答應和他分享一下道具百科和自*操作……」
他吞了一個字,上趕著要林烝來問。
林烝看穿了他的小把戲,隨著他的心意問:「自什麼?」
「自『衛』,正當防衛的那個『衛』。」桑野朝林烝並起兩指,帶有暗示意味地扣了扣手。
「可惜道具並不好用。」他看著林烝的眼睛說。
林烝無奈地長呼氣,彎腰一抱把他抄進房間,扔在床上摁了下去,堵住他叭叭了一早晨的嘴。
桑野兀自講著他離開的這兩年的所見所聞以及各種艷遇,在林烝的前奏里充滿了街頭巷尾的俚語。
等間奏音符往五線譜里一落,所有窸窣的交談戛然而止,桑野被扼住咽喉,砸進去的交響曲突然變成他的哭聲。
林烝額上的汗滴下來落成一連串的休止符,擁抱著安撫來得太快的桑野的失控。
桑野突然地哭出來,跟孩子一樣根本不講什麼哭起來的臉面,稀里嘩啦往下一淌輪弦和琶音,哽咽得一縮一縮,巴住林烝的肩膀哭著問他:「林烝你愛不愛我?」
林烝沒有說話,桑野便捶他,一口問一句:「林烝你愛不愛我?」
問到最後他又哭起來,耍賴一般地哭:「快說!快說你愛我!」
林烝托著他的後頸抵住他的嗚咽嘆了口氣,吮咬他的嘴唇,輕輕叼起來磨了牙才放下,留下一點點傷口,認命般地回答他說:「愛。不能更愛你了桑野。」
桑野停下他的耍賴,鼓點便響起來催了四個八拍,呼吸聲也成為樂曲的一部分。
桑野哭得不過癮,又摻著眼淚問他:「什麼叫『不能更愛我了』?誰知道你是不是五毛錢的不能更愛我了……」
林烝扣住他五指,音階往下一落,酥麻像是野蜂振翅在桑野背脊上嗡嗡響了一片,林烝咬牙問他:「還要怎麼愛你?這樣夠不夠、重不重?全都是你的,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好不好?」
桑野汗濕了眼睫,迷濛說:「他們都說我不好,說我對你無理取鬧,我有什麼好?」
「我愛你對我無理取鬧,」林烝用力一吻他,桀驁地說,「我們的事情,哪容他們置喙?」
桑野抱住林烝低聲笑出聲來。
完事之後桑野趴在床上玩消消樂,關掉了遊戲聲音,小聲哼著亂七八糟的童謠,眼睛不住地往衛浴方向瞟,裡面有林烝洗澡的水聲。
「My mother, she butchered me,
(我的媽媽她殺了我)
「My father, he ate me……」
(我的爸爸他吃了我)
林烝出來的時候正好聽見這兩句,皺了眉頭拍了他一下:「換一首唱。」
桑野撅著嘴向他扔了個斜眼,愈發嘚瑟地哼起來:
「My sister, little Zhengzheng Lin,
(我的小妹妹,林烝烝)
「She gathered up the bones of me,
(她撿起我所有的骨頭)
「and tied them in a silken cloth,
(包在一條綢手巾裡頭)
「and laid them under the juniper.
(埋在那棵杜松子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