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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2:07:39 作者: 冷酷荔枝
影子從身後壓過來,我匆匆推了一下他,死活沒想到,來人會是夏翊。
那回在電視屏幕上我也沒仔細看看他,如今湊近一看,到底是打拼辛苦,三環租了房,吃飽上頓憂心下頓,黑眼圈塗了兩層也沒完全遮住。當年風靡全校的夏學長,現在也只是一個氣運不佳的普通人,氣質先五官一步改變,唯有身材還在苦苦堅守。
有人給他讓了個位置,夏翊同時跟沈路和我都打了個招呼,他笑得從容,喊沈路沈律師,和別人沒有什麼區別,打完招呼就不怎麼看沈路了,將眼睛對準了我。
他喊我——小阮。
真真是恍如隔世了,聽得我頭皮發麻,無他耳,純粹是應激反應。
我爹媽和沈路爹媽的聲音,挫磨成灰我也能聽得出來。他們叫我小阮,是專屬於中老年人的關愛。
沈路不常這麼喊,其他人也少有這麼叫的,畢竟我已經二十八了,不是十八歲的小阮。
我想沈路回去肯定要笑我了,他一直當夏翊是我心念念惦記了十年的人,雖說身材尚未走樣,穿上白襯衫從背後看勉強還能扮少年,內心卻是一等一的油氣,大浪淘過八百遍也洗不掉的膩。
沒辦法,要講禮貌,我說,好久不見啊,夏翊。
第2章
一位留了長發燙了羊羔卷的哥們點了首節奏勁爆的歌,我一聽,DJ版有多少愛可以重來。包房裡轟隆作響,砰砰啪啪,翻版迪克牛仔在台前勁歌熱舞,炸醒了昏昏欲睡的諸位老同學。
於是乎——
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勾肩搭背的勾肩搭背,發展婚外情的發展婚外情,大家各自忙著,好不熱鬧。
有人瞄中小王八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夏翊拉來的救兵,總之小王八現在是有火沒處撒,還得繃著一張麵皮聽人家和他諮詢,準備哺乳期一過就和老婆離婚,怎麼才能讓自己少出點血。
夏翊這些年應該是吃了許多虧,整個人圓滑老成,老班長在旁邊招呼他,夏翊,等下過來唱歌啊,快到鴻雁了。他立馬應下,笑得襯景。
我一驚,登時想像出了夏翊握麥,和青年發福的的班長肩並肩站在台桌前,你一句我一句,鴻雁天空上,對對排成行,真是好登對的場景。
也是十年前的我想都不敢想的場景。
不是講鴻雁不好,多好多敞亮的歌啊,只是不該由夏翊來唱。
那會兒我說夏翊真酷,在學校能演白衣飄飄的年代,放學進了酒吧就是竇唯唯一指定繼承人。我把這話分享給沈路,沈路說,你要幹嘛,難不成你還要去當他的骨肉皮?
他不是北京人,我也不是,但我倆都聽出了他那個骨肉皮說得有多好笑。
笑完我氣呼呼地錘了他一拳,氣他玷污我真誠的喜愛,那能一樣嗎,你拿我跟那群濫|交的人的比。
當年我是不敢,現在我倒是長膽子了,可八匹馬也找不回來那種感覺了。
人一圓滑,我就不大能聽懂他講的話了。
東一榔頭西一棒槌,我聽得一腦袋漿糊,也沒明白夏翊究竟想跟我說什麼。我開始認真聽他說話,沒兩分鐘,小王八打發走了哺乳期離婚男,不動聲色地在我後腰掐了一把。我不自然地動了動,偏巧夏翊盯得緊,一副關切模樣問我,小阮,你不舒服嗎?
謝謝您了,我挺舒服的,您再和我多說幾句,我就得不舒服了。
當然,我不會這樣講。人和人之間的交往,每個人都說要真誠,但大部分時間我們都是在比誰比誰更虛偽。
這一局,我代表自己宣布,還是夏翊贏了。
他說,小阮,你現在手機號是多少,我最近都在上海,有空可以一起出來喝酒啊。
歌手都不怎麼沾菸酒,渾身上下最金貴的物件可得護好了,怕倒嗓。夏翊應該還沒到倒嗓的年紀,腦袋可能是先倒了。
我繼續裝乖,報了一串十一位號碼。任他去查去打,我有底氣,不是空號,絕對是上海的號碼,打這個號也真能找到我。
沈路聽見他的手機號從我嘴裡說出來,一瞬間熄火了。
今晚咖最大的顯然是牽頭人,據說已經在上海某企業做到副總的位置了,噸位和他的咖位一樣傲視群雄。
第二當屬我旁邊的小王八,華政高才生,一畢業就進了律所,律師這行最看人脈資歷,沈路玩得如魚得水,一聲沈律還是當得起的。
三四五六接連有人頂上,論以前,三百八十線的小明星夏翊或許能排上個前五,現在也已自覺往後騰位置了。
我沒什麼好提的,從上學起,我的標籤就一直打在沈路身上,從沈路發小到沈路同學到沈路哥們。發展到現在,這些人看我的眼睛裡寫著八個大字,沈路的腿部掛件。
搭關係的人一撥接一撥兒,沈小王八本性漸顯,我曉得他不耐煩了,立刻往他身上一倒。
他馬上打蛇隨棍上,非常抱歉地和眾人統一告別,沒辦法,小阮他酒量不行,再喝下去恐怕受不住了。很好,於是和我住的近的沈路也只能緩緩退場,畢竟他要幫忙照顧我,都是髮小,都是朋友,不能看我一個人回去。
他鐵定是在抽我的臉,「小阮」,講給誰聽呢。
做戲要做足,一直到他車上我才恢復正常。代駕來得迅速,服務態度好的不得了,看見一個男的摟著另一個男的在后座上親,也只當睜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