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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1:56:40 作者: 和二萌
一名侍女正對霍暮吟上下其手,在她腰間摸了又摸。
霍暮吟收回視線,眸光落在眼前躬身的侍女上,涼涼道,「搜遍了嗎?」
搜身的侍女手一僵,退開兩步,朝邊上的內侍福了一禮,低眉垂目道,「稟公公,這位小姐身上未有銳器。」
內侍聽言,仍未肯讓路,盯著霍暮吟鬢邊的一對鹿鶴銜鈴亮銀簪,一掃拂塵,「還請娘娘取下鬢邊的銀簪。」
霍暮吟揚揚眉,冷笑。
抬手取了一簪放在手心,「這麼短的簪,也要脫下麼?」
內侍不卑不亢,「娘娘,失禮了,要的。」
霍暮吟皮笑肉不笑,抬手取下另一邊的簪子,放到他手中。
「幸而我今日戴的首飾少,可以進去了麼?」
她一眼望入法華庵中。
法華庵三重門,重重大敞,羽林軍執戟林立。
她一眼看見殿裡供奉的三寶,佛祖菩薩寶相莊嚴,慈眉善目,含著笑意,悲憫地俯瞰著眾生。
三寶面前有一排明亮的燭火架,燭火架上的紅色蠟燭不知何時換成了白色的,滿滿當當一階梯,白白的一片,瞧著像是誰家裡森森的祠堂,有些滲人。
燭火架前是張供奉瓜果的香案。十四壇米酒堆成兩排堆在上頭,封壇的紙都是白的,明顯是祭祀所用,皆被掀開了一半。
薄璟一身五爪盤龍的明黃帝王常服,盤腿坐在香案前的一個蒲團上,背影瘦得厲害。他垂著腦袋,拿著支黑羽箭,一筆一筆劃著名塊靈位。
內侍讓霍暮吟稍待,自己埋頭進去請示。
薄璟頭也不回地說了句什麼,內侍才有折返回來,領著她入內。
走進法華庵中,濃郁的香火味和燒金紙的味道便撲鼻而來,伴著醇醇酒香灌入腑肺,別樣的氣味,說不出的怪異。
霍暮吟揣著沉沉的一顆心,迎著明亮的燈火走到階下。
身影一頓。
提足將鞋脫去,悄悄上了台階。
她走到廊下,避開薄璟投出來的身影,攏著手靜靜站在門邊,並未打攪他。
薄璟聽見響動,慢條斯理地劃下最後一筆,而後停下手裡的動作。他將牌位背部朝外地擱到香火案上,緩緩扭過脖子望了出來。
好些日子不見,他瘦得越發厲害,這麼一扭頭,脖子上耷拉的皮扭出了層層疊疊的褶皺。
他扯唇笑說,「原是傾城啊。」
霍暮吟一愣,很快反應過來——
想是方才蘇酬勤將事情都稟報了,他知道她沒死也是情理之中。
於是壓低脖頸,福了一禮,「回陛下,是臣妾。」
薄璟的臉上沒有悲喜,轉回頭去,望著香案上新漆的牌位,「緣何穿你姑母的衣物?」
霍暮吟沒有答。
他頓了頓,蒼老的聲音仿佛從曠古傳來,道,「是為了來見朕?」
回應他的,仍是霍暮吟的沉默。
年邁的帝王也不發怒,似乎有著無限的耐心,他的聲音越寧靜,霍暮吟的心越是懸起。
直至最後,他語氣尋常地問,「乾天殿的火,是你放的吧?」
廣袖下,柔嫩的手抓皺了衣裙。
她淺淺吸了口氣,聲如蚊蚋,壯著膽子承認道:「陛下明鑑。」
帝王垂下頭,輕笑出聲。
「傾城吶,朕就喜歡你這個性子,天不怕地不怕。」
他起身來,著令在三寶殿中擺設席地的矮几,枯瘦的手隨意從香案上探取了一壇米酒,讓霍暮吟入內來共飲幾杯。
霍暮吟扶著門框,道:「陛下飲酒受不得風,或者還是關上殿門好些?」
薄璟道,「獨有你才敢這樣論說朕的身子。」
他將酒放在矮案上,吃力地坐下,道,「不必關門,你不想敞著叫他們看見,朕令他們取架屏風來便是了。」
尋常的語氣,同許多年前一樣,聽著很是寵溺。
若非知道今夜她是作為人質來此的,若非知道他要用詭譎手段殺死自己的親生兒子,若非知道他要用她來捏親生兒子的命脈,她或許還會以為,今夜將要進行的只是同長輩之間的一場敘談,他是仁慈的國君,是寵她的皇帝伯伯。
可惜不是。
她提起唇邊的笑意,沿著席次坐在他左下首。
提起酒壺,潺潺往薄璟面前的夜光杯中添著酒水,她換了自稱,像是回到了最初的時候——
「臣女記得米酒是祭奠亡人的,陛下在此夜祭何人?」
薄璟抬手飲了滿杯,視線落在虛空的某一處,像是走上了漫長的回憶征途。
他平靜地說,「你這丫頭,真是大膽。」
他轉言道,「也是,若非大膽,今夜也不能提出活人換活人。」
霍暮吟無法反駁,也不想反駁。
酒香醇厚,薄璟又飲了一盞。
「你今夜實不該來。你心悅他?」
霍暮吟聞言,眸色隱動。
她不知道。
心悅嗎?
還是僅僅覺得虧欠?
她舉起酒杯,「此杯,滿敬陛下。」
薄璟無奈地笑了笑,道,「或許你也不知道,你心悅他。畢竟從小到大,朕可沒見你為了誰這樣拼過命。從來都是作壁上觀的小滑頭,如今倒是以身犯險了,小命都不要了?」
霍暮吟為他斟酒,「陛下會要臣女的小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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