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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1:56:40 作者: 和二萌
薄寬怒極反笑,「盧大人此番推理,未免有不合理之處,眾人親眼所見,桓大人為救陛下,冒死進入火場,其間路過起火點也不可知。見火勢實在太大,為顧自身周全,從水道遁出來,也說得通。再說了,桓大人燒乾天殿做什麼,他可是我父皇一手提拔起來的。」
眾人聽言,也覺得有理。
況且平日桓二為人確實還算不錯,除了有些清高,但這是世家通病,其餘倒也沒什麼旁的可指摘的。
「盧大人,」薄寬深深看向盧思源,卻是輕聲問道,「這又怎麼解釋呢?」
盧思源道,「皇子可能不太知道起火點位於十三柱艮隅方位一尺處是何意。這個地方在陛下寢殿的後方,要穿過一條六尺迴廊才能抵達。試問,桓大人若是真心想救陛下,又如何會繞過陛下寢殿,到後院溫池去呢?至於桓大人燒乾天殿做什麼,還要問桓大人才是。」
這一番話,將薄寬說得啞口無言。
中秋夜大火起大火滅,他在遙遠的封地收到消息,待趕回來已經是昨日了。這其中內情他全然不知,與桓二通氣時桓二也全然沒提,以至於眼下人家拿住這個把柄,他們也無法應對。
薄寬指望著桓二能說點什麼為他自己辯解,然而桓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薄寬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恨不得給他一腳。這靠不住的蠢蛋東西!
他看了一眼座上的薄宣,見他眉眼稍揚,唇角微翹,以為他得意於這場仗的勝利,不由更氣了。
他沒想到的是,薄宣壓根沒將這場仗放在眼裡,從昨日他便知道了今天的結局,勝負盡在他股掌之間。
他得意的是微微收緊的蟒袍、輕輕揪住他蟒袍的那隻修長白皙的小手。
放眼看殿中百人,俱都不知金殿之上,在沒人看得見的角落,有兩個人默契暗涌。
天下熙攘,繁華無常,獨屬於他們二人的細小秘密充滿禁|忌和神秘,不能為人所知的曖|昧如野草瘋長。
霍暮吟本意是想讓他手下留情,可心裡是不抱希望的,她不知道這個細微的動作能取悅薄宣,心裡仍舊緊張著。
盧思源抬眸望了薄宣一眼,得薄宣若有似無的一記點頭,才回過身,讓人呈上一隻精美的彩漆梨花木饕餮匣盒。
眾人以為他又要呈上什麼證據,卻見他抬手打開,露出裡面金燦燦的元寶。
盧思源道,「百兩黃金,如數歸還,望寬皇子體諒。臣不知皇子與太子之間有何恩怨,但律法條文,證據公心,每一樣都不容徇私。太子殿下雖則殺了我父親,然,證據面前,臣不敢撒謊。」
恰巧遠處鐘樓鳴鐘,嗡嗡聲音響徹殿宇,一如盧思源的話,將所有人都牢牢釘在原地。
他這意思便是,寬皇子拿了黃金賄賂盧大人,讓盧大人指控太子殿下麼?這不是虎頭拔毛,自找死路嗎?
且不說太子殿下會不會因這番指控乖乖就範,便是乖乖就範了,他手上的影衛又豈是擺設?
就當眾人都覺得薄寬這番太過冒進的時候,薄寬卻突然笑出聲來。
他叉著腰緩步走到殿中,笑得前俯後仰,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他笑著,指著這一個個公卿大臣,又忍不住大笑起來。
眾人不明所以,正迷糊著,忽然頭上「哐當」一聲,天光陡然灑落進來——
頭頂上的瓦片被破開,黑衣人躥落下來。
他們一個個身著勁裝,不由分說便動起手腳。
在場之人無不鼠竄,倉惶尋求庇護。混亂啊的殿宇之中,唯獨薄寬、薄宣、霍暮吟、桓承禮四人穩如泰山。
薄寬止住大笑,站在一片慌亂之中,狠厲了眉眼。
他轉過身,堂而皇之地直視薄宣,抬手取出一片金黃布帛,高高舉起,放聲道:「奉陛下手諭,清!君!側——」
他說,「薄宣!你從始至終,都是孤兒!這是父皇下的密詔,給我看清楚了!殺!無!赦!」
霍暮吟看見黃帛,心下便覺得不妙——
她不知道這道密詔。
聽見「殺無赦」三個字,當即頭皮炸響。擔憂的視線垂落,在薄宣身上流連。
他坐得穩如泰山,鬢角眉梢也沒有任何情緒,仿佛早已習慣這種打擊。
可他放在膝上的手,手背青筋暴起,手指無意識地顫了顫。
霍暮吟站在他身後,似乎也能感受到他血脈里奔流的悲哀和痛楚。
沒有父愛的事實腐朽生蛆,將他的血肉骨髓啃噬得破碎而頹敗。薄璟成了殘忍的意象,猝不及防地,將薄宣應該時刻銘記的殘忍真相退還給他。
插|在靈魂深處的利刃鏽跡斑斑,容不得人盡力埋藏。疼痛蝕骨而喧囂,希冀是花,開了又敗。
霍暮吟看見薄宣輪廓凌厲,眼裡卻是星火寂寥。她忍不住抽動他的衣袖,將他放在膝上的手往回抽,放在手心裡盡力握住。
他的手很大,很冰涼。
霍暮吟俯身觀察他神情。
嬌娥探身,四目相對。
這一幕在桓二眼裡格外刺眼——
霍暮吟從未用這種眼神看過他。她的眼神永遠清澈淡漠,永遠高高在上,又有何時這樣溫柔而憐人?薄宣一個將死的孤兒,又有何幸能得到她如此垂青?
他突然生出瘋狂的嫉妒心,等不及時機成熟,便彎腰撿起地上散落的兵器,突然一個箭步衝過去,用還沒好全的手挾持了霍暮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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