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頁
2023-09-29 01:56:40 作者: 和二萌
桓二一愣,又抬起些許,忍不住看向那姣好的身段和眉眼。
他的心臟忍不住跳躍著,心想無論今日是死是活,他都已贏了薄宣一籌。只要一籌,他這一生就夠了。
站起身時,他目不轉睛地望向薄宣身後。
薄宣立即有了被侵犯的危機,眸光一凝,不悅的視線橫掃過來。
這一眼猶如寒冬利刃,桓二猛地回神,把心思放回當下的處境裡。
薄宣沒有放過他嘴角那絲笑意,眸色頓時又冰冷起來。
他看了祿公公一眼,祿公公立刻挎著拂塵,走上前朗聲問,「各部可有要事承奏?」
兵部侍郎一身紫袍,聞聲出列,說是盤安州起了兵亂,有人篡了守將榮開虎的兵權。
這件事薄宣早就知道,他甚至知道是誰篡了兵權,眼下居然還裝模作樣地沉吟了半晌,搓了搓拇指道:「此事後面再議。」
最後還是吏部的懂事,提了桓二頂撞、污衊太子的事情。
薄寬一聽,不樂意了。
「頂撞倒是屬實,污衊?」他神秘莫測地笑了一下,「那不一定吧?」
言下之意,中秋夜的大火,還是要栽贓到薄宣頭上。
這無異於太歲頭上動土。金殿裡的氣氛一下子掉到冰點,滿殿鴻儒武將都不敢呼吸,安靜得像鵪鶉一樣,等著薄宣先發話。
唯獨霍暮吟心裡有數。她知道薄宣不會在這種時候動怒,他的怒意,都要到最後一刻發落生死的時候才會昭彰。果然,薄宣表情淡淡的,不以為意,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薄寬。
他靠在椅背上,撥弄著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檀香手串,淡淡道:「大理寺卿何在?」
大理寺卿聞聲出列。
那是個留著八字鬍的男子,不高,面相有些嚴肅,一抬眼額頭便擠出三道褶子。
盧思源一張嘴說話,霍暮吟便知道這場仗薄宣必勝——
他是滇南人,不出意料也是薄宣的心腹,只不過瞧著面相很是正直,也不知道會不會偏私。
他操著一口濃重的滇南口音,條理清晰地陳述了縱火隊早已查明的大火緣起,一錘定音地下了結論:「起火點位於乾天殿十三柱艮隅方位一尺處,四周火燭架倒塌、墜落,距離最近的也才半尺,是以確定有人故意縱火。」
這個判斷一出,滿殿譁然。
果然是有人要謀害陛下性命!
他們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上座蟒袍加身、氣定神閒的太子爺,不敢下論斷,又瞥了一眼勝券在握、稍顯得意的薄寬皇子,最後埋下頭,盼著這位人稱「青天神斷」的大理寺卿繼續說。
霍暮吟心下覺得盧思源有些真本事,他所說的位置大抵是她一開始的縱火點。但她知道薄宣不會將罪名歸到她身上,故而有些擔憂地看了桓二一眼。
「至於縱火之人——」盧思源接著道。
他故意拖長了尾音,話懸而不落,吊足了所有人胃口。
他埋頭思忖半晌,平穩地道:「縱火之人,疑指御前行走、從一品帶刀侍衛,桓承禮。」
桓二聽言,猛然抬起頭,怒意上涌,「你有何證據!」
薄寬也急了,下意識看了薄宣一眼,見他面無表情,便知其中還有內情,便狠狠擰起眉頭。
殿裡又是一片譁然。
霍暮吟的心重重地往下墜落。
盧思源接著道:「微臣自然有證據,斷定桓侍衛縱火,緣由有二。其一,桓侍衛在起火以後,雖又入了火場,然則沒人見他從火場出來,當時火勢之大,眾人都以為桓侍衛為救陛下殞命火場,但,此刻桓侍衛又完好無損地站在此處,說明其深諳乾天殿地下水道,知曉如何脫逃。二則……」
他抬抬手,讓人呈上一堆燒毀的灰燼,還有一雙沾滿灰燼的長靴。
「這些是在起火點掃到的灰燼,經過救火隊及微臣反覆挑找查看,終於尋得一根銀線。」說著,他果真用尖頭筷子從灰燼里挑出一根小指長的銀線,「這根銀線原本被燒得漆黑,微臣讓銀作局恢復了一截,始知起原始樣貌,用以比對。」
他轉了一圈,展示給眾人看,後將銀線放回盤子裡。
又道,「此銀線用的是絞絲製銀法,用兩股極細的銀線絞成,乃江南的獨特製銀手法,江北因天氣寒冷,日常生活中不得不用碳火,常導致銀線發黑,故而從無此技,也鮮少將絞銀線用於織納鞋面。於是臣便聯想到了江南前來的桓大人,但還不敢確定,直到微臣找到了桓大人遺棄的這雙靴子,其斷線長度,完全吻合。」
桓二聽言,面色鐵青。
薄寬猛然皺起眉頭,狠狠剜了他一眼,壓低了聲音道,「你怎麼沒同我說!」
桓二雙鬢突突直跳。
他根本沒想到一雙廢靴能成為呈堂證供,將他釘死在斷頭台上。他也根本不記得當時是否有經過什麼所謂起火點了。
他的腦袋亂作一團,全然失去原本的冷靜。
此刻慌張地看向霍暮吟,渴望從她眼裡看到些許安慰的情緒,不,不需要安慰,只要不是鄙夷,便什麼都好。
然而這一眼,他終究不敢看霍暮吟的眼睛。
收回視線前,卻看到了霍暮吟的手悄悄扯住薄宣的衣袖。
他膨脹到無限大的心突然炸開了,碎成一片一片,整個人仿佛背部朝下跌入無盡深淵。
<span>傳送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