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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1:56:40 作者: 和二萌
霍暮吟知道,最疼她的爹爹一定會說可以,可以不回宮,可掩藏貴妃,對抗皇命,薄宣甚至不必動用自己的勢力,單這一條壓下來,便夠霍家上下共赴黃泉。她不忍心,也不允許自己成為誰的拖累,更何況是她爹娘和霍譽的拖累。
果不其然,她爹血絲密布的眸子裡湧上淚光,顫著鬍鬚激動地說,「你不想回的話,自然可以不回。我這便讓你娘收拾行李,咱們輕裝簡從,這便離開盛京。」
霍暮吟見她爹如此,心裡又脹又酸,「爹,霍家三族六親,不是誰都願意離開盛京的。譽兒也已經投軍,不日就要到雁回營的軍帳住下,非他從軍日滿,他的名帖便不能回到他的手上。」
霍成章平靜下來,「說來說去,你實則還是決意回宮的。」
霍暮吟不答反問,「咱們離開盛京,還有什麼地方可去嗎?」
霍成章以為事情還有轉機,認真道,「為父不做沒有準備的事,自然找好了去處。揚州桓家家主與爹甚是投契,他已經打點好了揚州知府,屆時我們就在路上假裝遇到水匪,棄船而去,改名換姓在揚州落地生根,想也不會太過艱難。揚州也算是煙火人間的風流寶地,你覺得如何?」
霍暮吟道,「揚州很好,爹爹和娘先去,我隨後在與你們匯合。」
她想了想,又道,「爹,桓家二公子,名喚桓承禮的,還請爹務必不要讓他到盛京來。」
藏天光廊下的兩具屍首,除了琥珀的,還有桓二的,霍暮吟難免擔憂。
霍成章不知內情,疑惑不解,「為何?」
霍暮吟一時想不出什麼緣由,便胡謅道,「早些時候契丹犯境,太子薄安便想遣使招安,桓承宗和桓承禮是太子手裡的人選,想來是太子一脈。眼下薄安雙目失明,身有疾缺,東宮眼見易主,不宜再讓他們上京來,否則我還要分神護著他們。」
她說的都基於當前發生的事實,真假參半,倒也理由充分,不容辯駁。
可霍成章作為她父親,終究還是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半晌,他問,「當真?」
霍暮吟道,「自然是真的了,我什麼時候騙過爹爹。」
霍成章這才放下心來,從腰間摸出一塊掌心大小、四五個銅錢厚的修圓赤金令,摩挲了好一會兒,將它交到霍暮吟手心裡。
「三千死士,可敵萬軍,從此聽你號令。」
霍暮吟直起身來,看著手心裡沉甸甸的令牌,大惑不解,「爹?」
霍成章道,「見此令如見統領。」
他說著,轉頭喚道,「無憾,過來。」
他的隨身侍衛應聲而動,邁步過來。他身量不算太高,精瘦白皙,面相頗為英武,霍暮吟覺得他眼生,轉頭看向她爹尋求答案。
霍成章道,「無字輩死士第一人,日後有什麼事情,可以直接吩咐他。」
霍暮吟有些微錯愕,隨即笑道,「內宮之中,我身邊怎麼可能有個男人隨身近侍。」
無憾聞言,四平八穩道,「屬下可扮成侍女隨侍左右。」
他說得很是正經,絲毫沒有玩笑的意思。
霍暮吟描摹著他的輪廓,想像著他扮成女裝的模樣,忍不住「噗嗤」笑出聲。
旭日漸熱,孔雀展羽,水珠剔透晶瑩,風聲也格外悅耳。府上的樂匠在操琴,絲竹如豆般跳躍,雨後的夏日也顯得可愛。霍暮吟這些日子以來,頭一回真心地笑開,什麼俗世什麼塵埃都漸漸褪去顏色。
無論什麼時候,總有人站在她身後。
霍譽、華桃、她的母親父親。
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說是命運捉弄,命運又何嘗沒有給予饋贈,至少到現在為止,她在意的人,她想保護的人都還活著。
霍暮吟笑著笑著,眼淚便順頰而下。她提起身,如同小時候一樣撲進她父親的懷裡,哭了個肆意。
關於赤金令和死士的由來,霍成章交代了一二。這是他保守多年的秘密,京中所有的人都以為他無所事事,甘為商賈,滿身銅臭味,士大夫不懈與他為伍,一切自甘墮落、短見奢靡、耀武揚威都成了他最好的保護色。
掌管死士算來也有二十餘年了,幫陛下剪除黨羽、穩固江山,唯一一次違抗皇命,是當年要追圍他妹妹霍苒苒的時候,他不動聲色地做成「功敗垂成」的模樣……
現如今是第二次違抗,他將赤金令易了主。
沒隔幾日,東宮太子薄安不堪失明失位之辱,拔劍自刎,留下一封「斥世書」,言說自己多年來籌謀的艱難坎坷,說奪嫡之爭的殘忍齷齪,說他身不由己的痛苦和不可對人言的愛慕,字字句句,皆是泣血。只可惜他雙目失明,運筆雖好,仍免不了字字相疊,墨色暈染,叫人難以辨認。
薛美人難以承受喪子之痛,也跟著薨了。
宮中出了這樣的大事,霍暮吟不得不提前回宮。
玳瑁傷勢太重,剛剛有些好轉,霍暮吟便將她留在霍府養傷。琉璃已經大好,又因著新入宮的侍婢需要登名造冊,尚需時日,珊瑚和無憾都還未能入宮。
於是便帶著琉璃貼身伺候。
琥珀死了這一樁事,主僕之間心照不宣。琉璃嫉惡如仇,見不得有人害霍暮吟,她覺得琥珀死得不冤,倒也不怎麼想念,伺候霍暮吟越發盡心了。
御林軍列陣,貴妃車駕穿行過鬧市,圍觀的百姓都說貴妃回宮,國運有救了。也有酸夫子反駁,斥說國運興衰怎麼可能繫於女子一身,勸人好好讀書考取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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