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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1:56:40 作者: 和二萌
未想薄安此人看似溫厚,實則固執自大,霍暮吟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將薄宣的分析全套照搬,還添了些民生繚亂一類的理由,薄安都不放在心上,堅持道,「孤便是不想亂民生才堅持招安。」
霍暮吟心想,遑論你想不想,眼下契丹燒城搶掠,已經亂了民生了。人家砸開你的門在你家花廳里放了火,你還要對人家說我給你錢,下次不放火了可好?豈不滑稽可笑。
她沒有將這些話說出來,揀了最要緊的。最關係薄安切身利益的出來說,「倘或契丹給臉不要臉,殺了招安使臣,拂了太子的面子,太子之威又何在?倘若最後太子還是下令要戰,朝臣會不會覺得薄宣才最有先見之明,最具儲君之能?」
薄安聞言,眸色陡然轉厲。
他最在意的便是朝臣對於他儲君之能的評定,出身美人腹中已經讓他的儲君之徒走得很是艱辛,幾乎沒有朝臣根基,這些年好容易籠絡了些,薄宣在此時來橫插一腳,很難讓他心無芥蒂。
霍暮吟經歷過一世,多少知道這位東宮的脾性,補充道:「朝事分歧是常事,此番薄宣沒有要搶太子風頭的意思,是以朝上並未剖陳這些主戰的緣由,反讓我私下來說。國事為重,還請太子三思。」
做了個人情給薄宣,免得激化他們兄弟之間的矛盾,適得其反。
她這邊轎輦才出東宮,重華宮裡薄宣面色深沉如陰雲,「再說一遍。」
影子道:「東宮太子和貴妃娘娘一同從東宮出來,往乾天殿的方向去。」
薄宣手裡的茶盞應聲而碎。
午間霍暮吟套話的時候,他想過霍暮吟會勸戰,原以為她會找慈寧宮的路子說服薄安,未想她竟繞過後宮,直接去找了他。
擔心太子受到慈寧宮訓斥,擔心他貽笑大方,太子位不保麼?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的母妃對太子也這樣上心了?
薄安?配麼?
精細的瓷片劃破他的指尖,滴血的傷口絢爛生花,一道名為殺意的藤蔓野蠻生長,順著筋骨蜿蜒攢動,寫滿進他清澈而血腥的眸色里。
霍暮吟應薄安的請,一同到乾天殿看望老陛下。為謝她的提點之恩,薄安還特地送她回到重華宮。
琥珀正在訓斥一個打碎青玉盞的小宮女,左右開弓將小宮女的臉頰扇得紅腫。在小宮女的嗚咽聲中,她聽見了朝思暮想的聲音,於是心間一喜,抬手整理自己的雙鬢的碎發,提起裙擺繞過影壁去迎。
仿佛有預兆般,夏日的天氣猶如後娘的臉,疏朗的天地間頃刻間便是瓢潑大雨。天空劈下一道驚雷,這一刻,琥珀的心也墮入了無限的深淵。
薄安踩入重華宮的那一刻,豆大的雨點便砸在地面上,炸開一朵深色的雨花。隨即天空如倒豆,噼里啪啦下起急雨,明亮的閃電劃破黑暗,驚雷裂空,霍暮吟怕這樣的雨夜,嚇得輕呼一聲,薄安抬手,下意識將她的腦袋護入懷裡。
琥珀有些難以置信。
迎面而來的並非是久違的喜悅,她緊緊皺起眉頭,透過婆娑的雨簾,努力看清眼前的一切。她不自覺地捂住心口,所有感受都化成綿密的細針,無孔不入地扎穿心底。
東殿亮起燭火,薄宣修長的手指端著燭台,陰沉地看向這邊的方向。
薄安身上的味道是紫藤花,濃郁帶著些許苦味,一如薄安此人。霍暮吟並不喜歡,慌亂之餘瞬間清醒,抬手推開他,搭上玳瑁遞過來的手。
她眼尾瞥見了那邊在風雨之中閃爍的燭火。玉樹琳琅,腐敗和血腥從如淵眸色中盛放,淅瀝雨簾無法阻隔他的壓迫感。
霍暮吟看向薄宣的方向,張張唇,半晌道,「太子殿下,恕不遠送。」
說著,便慌不擇路地逃離。
薄安猶不知死,痴痴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方才一觸即離的感覺猶在,頗有些意猶未盡。
身為一國儲君,他是從不耽於女色的,何況是他父皇的貴妃,可這一刻,他的心臟在胸腔無限脹大,甚至生出妄念,覺得方才那一刻再停留久些該多好。
下雨了,霍暮吟無法去柴扉小築沐浴,她讓玳瑁叫人打熱水來,迫不及待要將身上洗個乾淨。薄宣的壓迫感如影隨形,她眼皮飛跳,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琉璃,取些唇砂來。」
聽府里的老嬤嬤說,右眼皮跳的時候便有災禍,取些紅的點在眼皮上,方能避過。
她對著銅鏡,用指腹蘸取些許朱紅口脂,均勻點在右眼眼皮上。
遠山眉下美目顧盼,白皙眼皮上的些許紅暈像是紅了眼眶一般,徒增瑰麗,像聊齋里勾魂攝魄的狐仙。
霍暮吟端詳著銅鏡中的自己,始終有些心神不寧。熱霧氤氳,窗外雨聲沙沙,她始終懸著一顆心,警惕地聽著外頭是否有慢條斯理的腳步聲。
直到她沐浴完,打開窗,見東殿已然熄了燈歇下,這才鬆了口氣。她絞乾青絲,正想就寢,未想意外還是發生了,把弄新釵的時候,指尖被金片劃破,食指的指甲撕裂,有一小截裂入肉里。
疼痛鑽心刺骨。
玳瑁見她指尖冒出血珠,驚呼道:「天爺啊!」慌忙掀簾去拿藥箱。
琉璃見她疼哭,急道:「姑娘,白玉案旁有個冰龕,姑娘要不要去凍上片刻,能止疼。」
霍暮吟哭紅了眼,起身往白玉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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