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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1:56:40 作者: 和二萌
    「娘娘,貴妃娘娘!」他終於意識到眼下霍暮吟要他的性命輕而易舉,就算太后怪罪,面上也不會做得太過難看,左不過就是一條太監的命,宮裡有那麼多想往上爬的太監。

    他四肢齊齊用力,在地面劃拉著要爬過來,聲嘶力竭,「娘娘,奴才知道錯了,求娘娘饒命,娘娘!求娘娘饒命啊!」

    他哀嚎的聲音太過慘烈,霍暮吟看著他涕泗橫流的臉,有一瞬間動容。可她沒有忘記,就在方才,他用紅綢勒住玳瑁的脖子,大放厥詞,報復心寫在臉上,陰毒可怖。

    她轉身朝著迴廊深處走去,頭也不回。

    宮裡的人都伶俐,動作利索,來貴被堵住嘴巴,綁在長凳上打到七竅流血,嗚咽聲伴隨著蟲鳴傳入耳里,直到最後一聲緊繃的哀嚎。

    模糊的血肉濺得到處都是。

    殿院裡掌了燈,宮婢們忍住嘔吐的欲望,端來一盆又一盆水沖刷,提著熏籠,將院子裡的氣味散乾淨,旭日東升的時候,殿院裡除了那隻長凳斜橫,一切好似都沒有發生過。

    霍暮吟回到殿裡,睡不著,她闔著眼,意識卻清醒得很。

    外頭一個宮監問如何處理來貴的屍體,霍暮吟想了想,讓他們照宮裡的規矩處置了,從私庫撥了二十兩銀子,囑託他們拿給宮外來貴的家人。

    重華宮的榻帳是白絲織銀的金陵紗,鶴渡寒塘的繡樣,瞧著是花了心思,可見太后讓她進宮沖喜,處處都打點得很周到,連榻帳這樣容易被忽視的地方也關照到了。

    霍暮吟盯著會兒榻帳,她想,殺了來貴,她沒有想像中的那樣解氣,心情也活絡不起來。如此行事,自己和上一世的薄宣似乎沒有什麼兩樣,來貴那樣求她,她甚至沒有生出一點點寬恕來貴的心。

    這是她兩世以來頭一回殺人,下手決絕,不計後果,全是因為怕重來了一回還護不住自己身邊的人,有懼,也有恨。

    那麼薄宣呢?

    薄宣殺人就像是家常便飯,眼也不眨,他是在害怕什麼,恨著什麼嗎?

    兩世了,自己似乎一點長進也沒有,上一世就像白活了一樣,關於薄宣和皇宮沒有完全了解。那時候她在做什麼呢?帶著宮婢在御花園撲蝶放風箏,在御前嘟著嘴巴侍奉湯藥,在殿裡嬉戲玩鬧傻傻度日……

    上一世好傻,什麼都沒察覺到,可是好快活。

    天漸漸亮了,她眼皮有些發沉,想得太多,腦袋昏昏漲漲的。

    翻起身來,在榻沿定了會兒神,叫玳瑁進來為她更衣梳妝。釵環首飾一概不戴,只挽了個素髻,青絲披散到單薄的肩上,艷麗奪目的貴妃服制顯得小臉越發白皙。

    是時候到慈寧宮去請罪了。

    該演的一丁點都不能落下。

    夏日的天一日比一日亮得早,等霍暮吟到了慈寧宮,皇后已經率著眾嬪妃在宮門前準備請安了。見霍暮吟正服素髻,都有些驚訝。

    到底是在宮裡混跡許久的老人,這些嬪妃雖然目露驚訝,卻也沒有竊竊私語。

    霍暮吟走到宮門前,提膝跪下,脊背挺得筆直。因著睡得少的緣故,眼睛本來便有些發紅,更顯得受了驚嚇一般,委委屈屈,楚楚可憐。

    皇后見狀不對,出於六宮表率的身份,她是頭一個走過來關心的,「霍貴妃,這是怎麼了?一大早的……」

    霍暮吟紅了眼,眼淚便掉了下來:「有人要殺我。」

    「哎呦呦,呸呸呸,這可不能胡說,」皇后一驚,忙捂住她的嘴,「你是嫁進宮裡來沖喜的,事關陛下龍體安危,宮裡誰敢對你說一個『殺』字?」

    「我也是如此想的,可昨夜來貴就是要殺了我。」她眼淚一顆接一顆地掉,「你看玳瑁,脖子都被他勒出了紅痕。」

    「這……」皇后有些手足無措,「來貴人呢?」

    霍暮吟道:「我一時驚惶,下令杖斃了他。可他到底是太后的人……總之,我是該來向太后請罪的。」

    話到此處,她便體力不支,身子一軟,便往地面上歪去。

    想像中的堅硬觸感和泥土芬芳並沒有出現,修勁的手臂橫空出現,穩穩撈起她的纖腰,然後霍暮吟便聽見熟悉的嗓音雲淡風輕地道:「母妃暈倒了,我先帶母妃回去。太后這裡,還望皇后轉告。」

    眾嬪妃驚愕不已,薄宣對她們的視線渾不在意,將霍暮吟打橫抱起,轉身便走。

    他的手臂分明修長而不粗壯,卻有力極了,霍暮吟盛在他的臂彎里,穩穩噹噹,一絲要往下溜的感覺也沒有。

    霍暮吟偷偷睜起一邊眼睛看他,不期然將他刀鑿斧就的下頜輪廓納入眼底。薄宣的模樣當真得天獨厚,兼具了陛下的剛毅輪廓和夜郎皇后的精緻美艷,每一處肌理、每一分顏色都恰到好處。

    他身上還穿著皇子冕服,像是剛剛下朝。

    「看夠了嗎?」他垂眸看向她,腳下步子未停。

    霍暮吟偷窺被抓了現行,有些羞赧,一張臉泛起紅暈,顧左右而言他:「你怎麼會來?」

    薄宣淡淡道:「朝上無事可議。」

    「他們排擠你?」霍暮吟嘴快,接了這麼一句。

    委實不是她胡亂猜測,上一世她會被薄宣盯上,就是因為偶然間聽說他在朝堂上受了排擠,出手幫他擺脫困境所致。

    那時候大約是第一場夏雨,來得兇猛,猝不及防,霍暮吟正在泛舟蓮葉間,為了躲避急雨,便到湖心亭暫避。沒想到湖心亭里早有了人,薄宣正曲腿橫坐,靠在亭柱上,任風雨打濕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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