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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1:56:40 作者: 和二萌
卻不想,薄宣輕輕瞥她一眼,雲淡風輕道:「我從不救人。」
霍暮吟擰眉,「若她對你很重要呢?若她曾對你很好呢?」
換來一陣冗長的沉默。
薄宣臉上的淺金色面具將他的情緒掩蓋得一乾二淨,餘下的半張臉隱沒在黑暗裡,看不真切。唯獨那雙眸子似有江海急湍涌動過,卻很快沉歸於寂。
半晌,他挪過視線,與霍暮吟對視,道:「我會親手殺了她,免她苦痛綿長。」
不知為何,也許是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不同尋常,話音太過落寞,霍暮吟的心裡竟然猛得灼痛了一下,像是錯手觸碰了燃燒的供香,一瞬間的痛意,卻發作得很厲害。
她打消了向他求計救華桃的想法,掩上窗戶,隔著窗道:「薄宣,這邊是我怕你的理由。」
霍暮吟不知道他在窗外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他是否動過殺他的念頭,一夜輾轉反側,好容易天將亮的時候小憩了會兒,卻又夢到前世的種種。
她對薄宣的經歷,一無所知。
他也什麼都沒說過,他很少表露情緒,下殺令的時候都能不起波瀾。她見過他唯一的情緒波動,就是在她逃走未遂的時候……
她在夢裡又一次逃走未遂,被抵在藕花深處承受他的狂風驟雨,她的聲音支離破碎,仍想著問為何偏偏是她,話好容易完整說出口,卻被他吞沒在唇齒里——
他總是不肯說,在夢裡也是。
醒來的時候,霍暮吟的臉上都是淚。
她呆呆坐在榻上,不明白這個夢什麼含義。但她真的很想知道,為什麼偏偏是她,為什麼偏偏是她要進宮沖喜,為什麼進宮沖喜後那麼多人明里暗裡與她為敵,又為什麼薄宣偏偏糾纏於她?
頭有些疼。
她閉上眼,不再去想。
人總要先放過自己,世間事如棋局,已經將自己團團困住,倘或自己再不放過自己,日子就當真別過了。薄宣之事,要另想他法才是,眼下要緊的是華桃的命。
天將將亮,整座禪修院籠罩在鴨蛋青的朦朧天色中。春雨已經停了,青翠的草葉上猶有凝聚的水珠。
經過一夜,被春雨打濕的繡鞋還沒幹透,霍暮吟忍著不適,穿著它走到前庭,出了禪修院。
霍府的車夫正靠著打盹,聽霍暮吟輕聲喚他,一激靈醒了過來。
霍暮吟左右環顧,見四下無人,方才摘下頭上的素玉簪子遞到他手裡,輕聲道,「你拿著這個,回去叫我爹找幾個得力的到乃府各個路口守住,但只要有人要出入乃府,一概扣下。記住,不要到乃府里去,不要打草驚蛇,除非執太后手諭,否則不能放行,聽明白了嗎?」
車夫是個機靈的,聞言點點頭,道:「大小姐放心吧。」
霍暮吟道:「事成之後,有你的好處。」
天亮之後太后就要上山禮佛,乃公公隨行,她一旦告發,乃公公便有可能將華桃轉移,或者將華桃滅口湮滅罪證,只要把守住各個路口,乃公公的口信或者消息傳不進去,華桃應當還是能撐到太后手諭的。
如此安排妥當,霍暮吟心裡懸著的石頭總算微微落下。她望著天邊的漸漸露頭的晨光,看向皇宮的方向。
第10章 太后
天光還未大亮,便已有先行的御林軍開道,肅清整座大承恩寺的閒雜人等。約莫巳時,太后儀仗前呼後擁,浩浩蕩蕩從山腳下蜿蜒而上。
還沒等抵達山門,便有御林軍回去,將大承恩寺的情況稟告御林軍統領,說山上除了太后約見的十七,還有兩人,一個是乃公公的對食嬤嬤,一個是霍國公的長女霍傾城。
御林軍統領思忖片刻,覺得這兩人身份明晰,又是京里的熟面孔,常在宮中行走,想來不會造次,即便走到太后跟前了,說不準太后還會更高興,尤其是霍國公家的大小姐。因此將此事壓下沒稟,只叫人好生看顧大承恩寺里外的安全。
霍暮吟上一世和這個御林軍統領交鋒過幾回,對此心裡有數。
待琉璃幫她挽好素髻,她便帶著折香嬤嬤和琉璃一起,遞了帖子,從禪修院穿行而過,經過重重排查,到了太后禮佛之後落腳的地方。
未想,薄宣也在。
他怡然自得地坐在稍間的矮榻上,修長的手指摩挲著為太后準備的白玉茶碗,慢條斯理地抿著熱茶。
霍暮吟沒想到在這裡還能碰見他,此時心裡只冒出了「陰魂不散」四個字。後來才注意到他的膽大妄為,心裡又生出了狐疑——
他這樣堂而皇之地坐太后的位置,用太后的茶碗,全然不怕太后的樣子,究竟是太后太過寵溺他這個失蹤已久的皇孫,還是另有原因?
若說寵溺,上一世也沒瞧出來呀。
她滿腦子疑竇,輕輕蹙著眉,不自覺地微微嘟起嘴,粉嫩嫩的唇色襯上白皙如瓷的皮膚,真叫人想上手捏捏。
與她正相反的是,薄宣見到她似乎並不意外,甚至勾唇笑了一下,目光蜻蜓點水般掃過折香嬤嬤,又落回霍暮吟身上。
折香嬤嬤垂下眉眼,微微欠身,沒有多餘的說辭和動作。
霍暮吟覺得更奇怪了。
然而這些都事不關己,她抄手立在一旁,離薄宣遠遠的,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地等太后到來。
太后禮佛流程繁瑣,焚香沐浴,擺天公案拜西天恆河沙佛,然後才進大雄寶殿聽經念誦,一直到臨近晌午的時候才有片刻閒暇,搭著夏姑姑的手往落腳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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