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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01:56:40 作者: 和二萌
    從前聽見霍譽說的那些誘惑,她說不準還會動搖。可她已經是在宮裡經歷過一世的人,禁錮和爭鬥就像暗夜之中目露凶光的猛獸,她永遠不會再踏入皇宮那座獸籠。

    大抵是她一夜之間成長了太多,霍成章投來探究的目光。

    他的女兒,如今通透而堅韌——

    也折射出他這個父親的無能。霍成章抿著唇,心裡酸澀不已。

    ·

    霍暮吟的法子奏效了,她爹捧著御賜金鞭,領著她開了府門,往中門一跪,直呼對不住陛下的厚愛。而後太子問了緣由,得知霍暮吟要出府靜修祈福的時候,也沉默了。

    四皇子跳了腳,只說她們家撒謊,是藐視皇恩的欺君之罪,卻也找不出什麼證據來佐證。

    此事在坊間和朝野都掀起了軒然大波,都說霍家滿門忠義,知恩圖報,連捧在手裡怕化了的嬌貴女兒都捨得讓去山裡靜修。太子的孝名與寬厚也遍傳天下,許多有識之士投到他門下做了門客,儲君的位子坐得更穩了。

    惟有四皇子吃了暗癟,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到霍家去是想搶太子的風頭,彰顯孝心。不妙的是,他又是個小心眼的人,此事過後便恨上了霍暮吟。

    霍暮吟對此全然不知,她不用入宮了,闖過驚險的一關,心情不知了多少。

    去往紫薇庵的路上,她唇角就沒落下來過,若非外頭有太后派來護送的御林軍,她都要哼首小曲兒應和應和這午後的春光。

    紫薇庵坐落在臥佛山上,不對香客開放,是以人跡罕至,寂靜清幽。

    同在臥佛山上,大承恩寺便截然不同,占地廣博,廟宇錯落,香客如雲,更有善男信女籌集善款,修了上山的路。仰賴大承恩寺,霍暮吟這一路上山,沒怎麼受顛簸。

    山里清冷,霍暮吟到了紫薇庵,便多披了一件。靜雲師太親自出來相迎,將人領到了一間還算寬敞的禪房。

    靜雲走後,霍暮吟打發了御林軍。

    琥珀止不住埋怨,「怎麼讓我們姑娘住這種地方,又破又小,這怎麼住人?」

    玳瑁沉穩些,四處環顧,發覺此處雖說簡陋了些,勝在一塵不染。於是打開箱籠盤點行裝。

    她支起菱格窗,在窗下鋪了條白狐皮,將帶出來的素淨的玉簪一支一支擺放上去,從煙碧到靈透,各色都有。

    剛要把匣子放到一邊,匣子裡發出了聲響,好似還有東西。

    玳瑁有些狐疑,打開一看,裡面還有一柄細長的魚腸匕首,轉頭問道,「姑娘,你帶這個做什麼?」

    霍暮吟正在打量榻帳,想著下回要讓霍譽帶些好的來掛。

    聞聲轉過頭來,乍見那魚腸匕首,眸光陡然一滯,隨即心裡轟隆隆塌陷了一塊。

    回憶如潮,洶湧的浪頭將她打了個措手不及。

    那是薄宣第一次在她面前殺人。那宮女不知道是什麼來路,也不知是什麼時候潛入她宮裡的,某日她從乾天殿侍疾回來,剛入內殿,那宮女便從柱後冒出來,拿著魚腸要來殺她。薄宣從天而降,攬住她的頭將她摁在胸口,替她受了一劍,奪匕反殺。

    她第一次感受到薄宣冰涼的指尖和有力的心跳,也聽見自己的心臟打鼓一樣亂響。

    「這個,還給你。」

    事後,他任由手臂上的傷口流血,曲起一條腿坐在欄杆上,掏出巾帕,灑了熱酒,將匕首擦拭得鋥亮,還給了她。

    也許是那一刻月光恰到好處,將救命恩人的天人之姿渲染得奪目逼人,又或許是那雙墨染的眸底寫滿無言的乾淨和虔誠,霍暮吟徹底將他定義成好人。

    初春的夜,寒涼如水。霍暮吟認榻,翻來覆去睡不著覺,總是想從前的舊事。

    她坐起身來,讓守夜的玳瑁掌燈。寂靜的夜裡,除了早春稀稀落落的蟲鳴,門外忽然響起叩門聲。

    主僕二人嚇了一跳,倏然警覺起來。

    「誰?」

    門外傳來細微的聲音,「阿姐,是我。」

    原來是霍譽。

    霍暮吟和玳瑁都鬆了口氣。

    「這麼晚來做什麼?」

    霍譽自小怕黑怕鬼,漏夜上山,霍暮吟心裡有些緊張,怕盛京又出了什麼事。

    好在沒出什麼意外。

    「娘說阿姐認榻,讓我送榻帳來。」霍譽說著,聲音突然低了下去,「我還帶了點小酒,阿姐可願賞臉小酌兩杯?」

    這祈福第一日就要破戒,霍暮吟有些不願。可肚子裡的酒蟲在叫,她抿抿唇,掃視一圈,見四周寂寥,荒無人煙,惟有稀疏的螢火之光暈染黃光,應該不會被別人看見。

    「好是好,得另外找個隱蔽些的地方。」

    霍譽得了應允,一蹦三尺高,載著霍暮吟,親自驅車從小道走,準備到竹林深處去找個石台暢飲。

    他膽子極小,怕鬼怕怪,可阿姐外出飲酒的事情不宜讓人知道,隨從不能帶,他便帶了五條鬣狗防身。

    誰知霍暮吟還在車裡給他說聊齋故事,嚇得他瑟瑟發抖,不住地挪眼,四處環顧。

    他眼風掃過,忽而一聲震驚,低喝道,「神仙菩薩!阿姐,別說了……真的有鬼……」

    他喉結一動,握韁繩的手更緊了些,只可惜太過害怕了,手裡直打哆嗦,馬車也有些不穩。

    他緊緊頂著青霧光影里的那抹身影——

    不遠處,一個身影孑孓獨行,很緩慢,卻難掩桀驁與狠戾。隔著這麼遠,霍譽甚至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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